铁慈快步下了楼梯,趁着底下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绕过侧花厅,出了澹怀堂。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有人追上,回头一看,却是鲇鱼精。
铁慈一看他就笑了,站定了等他,庞端气喘吁吁上前来,深深一礼及地,却并不称呼,只道:“臣先前失礼了。”
铁慈笑道:“不怕我是个冒充的?”
庞端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道:“若书中所述,一分不差,如假包换。”
慈心传第八卷。
铁慈微笑:“很遗憾,你这本书就是假的。”
庞端一脸懵,显然没懂这个梗,铁慈也不想多谈,摆摆手道:“无需道谢。你也并非幸进。孤和你一席交谈,自然知道你当得不当得。你也不过是暂代,稍后孤会发文照会黔州布政司衙门,且派人回京向吏部和内阁传达此事,你是否能得正式任命,还要看你自己。”
庞端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再次深深一躬,“臣得殿下知遇之恩,自当死而后已。臣此刻追上殿下,就是想着为殿下报效来了。”
“哦?
“臣有个远房表兄,在燕南王府任职典仪。”庞端轻声道,“不知道殿下有无可用他处,如殿下需要,臣这便送上信物,给殿下捎上。这位兄弟早年受过臣父照拂,为人当可信。”
铁慈眼底泛起激赏的光。
这家伙真是灵光。
她这一趟虽然朝中大佬都知道是冲着燕南去的,但对外还是打着南巡的幌子,因此才趁机对黔州大动干戈,这个偏远城池里的六品官员,猜出她的根本目的不奇怪,但是能根据目前燕南王府嫡系子孙的情况,猜出她想从燕南王府下手,并及时提供渠道,就很有头脑了。
庞端躬身递上一个荷包,丹霜上前收了,庞端便不再多言,躬身告退。
铁慈叫住他,问:“近期知道如何行事么?”
她公开了任免,但是正式任命还没这么快,这段时间谈氏定然视庞端为眼中钉,她想看看庞端应对,看他是不是会为这天降馅饼砸昏了头。
庞端笑道:“臣能如何行事呢?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啊。一日不接任命,臣就一日是凭云同知,能做的就是辅佐好主官罢了。”
铁慈一笑。
是个聪明人。
“你说过这四宜园很适合做学宫,但望你上任后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铁慈摆摆手,离开了四宜园。
她回到客栈,让赤雪丹霜安排,直接赶了几辆车来,客栈迅速结账出城。
还需要去附近山脉找药,不能在这城内被谈家人缠上了。
回客栈时,铁慈看见阿丽腾正在窗前梳妆,池卿博半弯腰在替她画眉,他执着眉笔神情专注,日光被淡绿色窗纱打薄,朦胧斜映在他高挺的鼻尖,而鼻下唇线柔和温软。
阿丽腾眸中因此也柔光荡漾,忽然轻轻凑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池卿博便笑了,将眉笔赶紧拿开,两人浅浅地昵了昵,池卿博才笑道:“瞧你淘气,这下好了,画成了母夜叉。”
阿丽腾笑眯了眼,“然后你便不要了么。”
“怎么会,便是母夜叉,也是最美的母夜叉。”
阿丽腾便笑倒在他怀里。
丹霜站在院子里瞧着,撇一撇嘴,道:“无聊。”
赤雪微笑道:“夫妻恩爱,便是将这些无聊的车轱辘话也说得乐不可支啊。”
丹霜冷笑一声:“说得你好像很懂一样。”
赤雪柔声道:“现在可能没你懂了。”
丹霜瞪眼,一甩手走了,铁慈忍笑,看着那窗前俊男美女,感叹道:“这两人感情真好。”
赤雪深有同感点头。
真情实意,伪饰不来的。
听说要出城进山寻草药,众人都很利索地出来了,几辆大车迅速出了城,在城外,铁慈找到了一家挂着红幡的店铺,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众人不明所以地跟着,那铺子虽然设在城外,不过是在客商来往的要道,周边也有不少铺子,形成一个小小集市,这铺子不过一间门脸,不算大,却在整个集市的中心位置,但相较于其余店铺,生意看起来很是清淡,只偶尔停下特别讲究的车马,下来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进入店铺之中。
众人跟进了店铺,看这铺面的名字叫瑰奇斋,名字倒是起得颇有气魄,但开在这西南之地一个府城之外,想来不过和这里寻常店铺一样,卖些衣物,山货,布料香粉,南来北往的货。只有冯桓咦了一声,道:“这穷乡僻野地方,居然也有瑰奇斋?”
两个干净清爽的小厮站在门边,看见众人过来就微笑着掀帘子,齐齐一躬。恭敬而不谄媚,倒叫人眼前一亮。
店面看起来不大,里头却开阔得很,迎门一抬头,赫然看见一个自己迎面走来,吓了众人一跳,再仔细看,却是等身高的大幅玻璃镜子,镶嵌在对面的墙上,那镜子和寻常的舶来品不大像,边框没有那些西洋雕刻,和时下流行的黑漆螺钿边框也不一样,分外的简洁。镜面却极明亮清晰,看得见皮肤毛孔,叫用惯了影影绰绰铜镜的人们,一时间仿若裸奔,好不自在。
现今玻璃镜是有的,豪门巨户也时常用,但小小一面就颇为昂贵,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