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课之后,铁慈没有回舍间。 那就是个她睡觉的地方,为了避免和一堆男人太多接触,她都在留香湖畔洗漱,反正天热,也无所谓。 丹霜还给她在留香湖林子比较僻静处的假山里,藏了一张吊床,需要用的时候撑起来,躺在上面悠哉悠哉看湖景。 湖水倒映花林楼阁,隐约一点灯火明珠般闪耀,那是山长的爱晚斋。 铁慈摇晃着,看似昏昏欲睡,却在那点灯光灭掉的瞬间,睁开眼来。 她悄无声息起身,盘膝在树下给她守卫的丹霜站起身来,收起吊床,主仆两人脱去青衫,换上黑衣,戴上面罩,如轻烟般掠出花林。 路上,丹霜悄声告诉她,她去了灵泉村,听说慕容端已经逃跑了。 不出所料,铁慈点点头。 在黑漆漆的爱晚斋下等了一会儿,确定已经人去楼空,丹霜守在院门前,她掠上楼去。 楼上一排三间房,山长书斋在中间,无声推开门,确定屋内无人,铁慈进入,直奔靠墙的多宝架前。 多宝架最中间一格大喇喇放着一个盒子,沈谧打听过了,山长收藏的小件金石之物,都在其中,方便他时常拿出把玩。 铁慈伸手去拿那个盒子。 一拿,哗啦一声。 盒子后头拽出一只手来。 那只手抓着盒子,往回一拽。 铁慈又一拽盒子。 那手又拽回。 两人竟然诡异地隔着墙玩起了抢盒子的游戏。 乐此不疲模样。 铁慈再次拽回——忽然反手将盒子猛力往里一塞! 对方不防她使诈,哎哟一声,已经被坚硬的石盒撞中。 铁慈一塞之后,一转身便扑向窗口。 门口一定已经被人堵住,窗子却在二楼凌空,不会有人。 她扑到窗边,正要往下跳,蓦然停住。 底下火把燃烧,丹霜被钳制在两个黑衣汉子中间,两柄剑架在她脖子上。 用来通知的哨子已经被踩碎在地上。 铁慈探出脸的时候,丹霜一眼看见她,眼一闭,二话不说,就要对剑上撞。 楼上有人在铁慈背后惊叫:“别!” 铁慈却比丹霜动作还快,看见丹霜被制那一瞬间,立即道:“丹霜你敢自尽我就立即弃械就缚!” 因为紧急,她连标点符号都不敢打。 丹霜猛地一停,与此同时钳制她的人也立即撤剑,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铁慈松一口气,这才怒道:“动不动就寻死,也不看看值当不值当!你再如此鲁莽极端,别怪我送你回去!” 丹霜这才垂了头。 铁慈这才回头,眯眼看着对面的山长,中年老美男捂着鼻子,手指下端还有血迹,被她那一盒子撞得不轻。 看见铁慈回头,他呜呜鲁鲁地道:“你那婢子什么脾气,动不动寻死觅活地吓死人!” “是啊。您该记住这教训,以后莫要随便拿刀威胁我的人了。”铁慈淡淡道,“她会寻死,而我会杀人。” “你呀。”山长苦笑道,“都说叶十八不好惹,我看你是霸道。是你夜闯我书房欲行不轨,还不许我拿下你的人?” “什么夜闯。明明我是山长请来的。”铁慈摊手,“您熄灯,闭门,守在墙后,遍邀好友,不就是为了等我么?” 里间有人咳嗽一声。 山长无奈地道:“还躲什么,出来吧,人家早就发现你们了。” 里间走出几个人来,监院、院正、陈卓霖,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气度颇为端严的婆子,看衣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有身份的嬷嬷。 山长打开那金石盒子,拿出一枚私章,对铁慈晃了晃,“你是想来找这个么?” 铁慈看着那特殊的弯曲的纹路,和自己那纸片上的印子果然对得上,便点点头。 “果然是您啊。” “是我什么?是我是贺夫人的上线细作么?”山长笑起来,“我若真是那个细作,早该接了朝廷招揽的官职,进入你大乾的朝廷中心谋取情报,那不是比在书院做个山长更方便更有前景么?” 铁慈默然。 这也是整件事里最让人想不通的地方。 无论这个上线是山长还是监院还是院正,其实都说不通。细作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情报,书院这些高层,就算不是名家大儒,也多半士林享有盛名,朝廷招揽之心热切,想当官容易得很。 但她还是笑道:“或许有人想作长线计划,让山长桃李满天下,届时一呼百应,轻易便掀翻了朝廷呢。” “那得等多久?”山长笑着摇头,“再说一声老师,真能让曾经的学生不顾身家性命跟随?十八啊,你是个聪明人,你觉得呢?” 铁慈便笑。 “那这个印章如何解释呢?” “十八,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其实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才对你好,对所有人好。” “我答应了贺先生,要为他寻求一个答案。无论这个答案是怎样的,我想他和我,都有勇气面对。” “那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 山长的茶室一尘不染,东西却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