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传来,他感觉自己更饿了。 隔壁门吱呀一声,有人跨出门来,一边开门一边道:“谁家熬粥这么香,扰人清梦来着……”一转头看见铁慈,愕然道,“你?” 容蔚听出这是邻居姚先生的声音。 门口,铁慈也认出了这位师长,没想到他住在容蔚隔壁,她放下勺子,起身给先生作揖请安。 虽然对这位老师不感冒,但基本的尊师重道礼仪不可废。 姚先生诧异地看一眼铁慈,再看一眼半掩着的室内,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便得古怪难看起来,鄙薄地道:“叶十八,你虽狂妄无礼,但素日瞧着你也是个有骨气的,如今却夜半出舍,和先生夹缠不清,你这是要败坏你自己的名声,还是我们教斋的清誉?” 屋内,容蔚皱了皱眉。 这老姚是个酸儒,据说背后有人,在书院一向倚老卖老,他此来教骑射,住在这人隔壁,也不知道哪里招了他的眼,日常横眉竖眼没个好脸,如今竟然是顺便欺负到叶十八头上了? 他撑起半个身子,准备勉力下床,喷老不死一个满脸花儿红。 却听见门口叶十八又坐了下去,一边搅粥,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容先生为救十八受了伤,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十八前来照顾,正是知恩图报,尊师重道之举。未知哪儿又招了姚先生的眼,要来鸡蛋里挑骨头?” 姚先生怒道:“前几日老夫腰痛,昨日应教谕伤风,算学助教头痛,怎么也没见你来伺奉?!” 铁慈手下不停,曼声道:“因为你丑啊。” “……” 屋内容蔚噗地笑了声,又躺回去了。 屋外老姚:“你说什么?” “我说,”铁慈站起身来,忽然大声道,“应教谕!夏助教!听说两位病了?学生这里有粥,这就给您两位送去!” 楼下有人悠悠“嗳”了一声,道:“多谢十八。你且自己用吧,老姚,一早在做什么呢?来来,和老夫一起打一套拳,保你一天神清气爽!” 隔壁的隔壁的门砰然打开,教算术的山羊胡助教大步而出,一把揪住姚先生就走,“别拿我做幌子,我见人瞎啰啰才会头痛!一清早的和小孩子置什么气,走走!” 姚先生被他拽得跌跌撞撞,怒而回首:“装得一手好孝敬!半夜鬼鬼祟祟的,老夫听了一夜异声,真当老夫不知道你们的勾当!” 铁慈这才明白这老家伙一张嘴就说得不明不白的原因,敢情昨晚这屋里的动静让他误会了什么,但是昨晚大半晚他们都不在,何来的“一夜异声”? “敞门煮粥,衣冠整齐。坦然见客。异声何来?”铁慈语重心长地道,“姚师博学,未知可有听过,心中有佛者见佛,心中有鬼者见鬼?” 老姚气得喉咙打梗。 夏助教怒呸道:“叶十八!知道你牙尖嘴利,见好就收!” 铁慈一笑,躬身相送。装了碗粥,端回容蔚床前。 “我发现你骂战从未输过。”容蔚道。 “客气客气,打架还是经常输的。”铁慈谦虚地道,把粥碗放下,不等容蔚开口,便道::“先生,您一定不会脸皮厚到说‘喂我’吧?” “不。”容蔚答。 铁慈刚刚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听见这坑货道:“猴哥,为师只有一只手,吃不来粥,你且拔根毛,幻个小猴子伺候为师来。” 铁慈:“……” 《石猴传奇》数百年前问世,长虹不衰,如今已成传世经典,人人耳熟能详。 据师傅说,那是她老乡干的。 拔簇毛吹几十个小猴子这种事听起来萌,但她小时候第一次听就想,一拔一大把,不痛吗? “师傅。”她道,“徒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损,这就给您去林子里捉猴子来。” 说完就要转身,天亮了,也该回去准备上课了。 一只手捉住了她的衣襟,她无奈回头,就见容蔚撑着身子,笑道:“好,好,别跑,我自己喝,我自己喝还不行吗?” 从铁慈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眸角微弯的弧度,那般可怜巴巴的,没来由让人想起乖而委屈的狗勾。 再看他受伤的手臂撑在床边,一只手有点不方便地舀粥,顿时有些心软,上前将他扶起,拿了靠枕靠着,端起碗道:“师傅,俺老孙向来是个心软人,你就别给俺老孙再念紧箍咒了啊。” 说着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了过去,容蔚张口含了,铁慈抽回勺子,却抽不动,一看,容蔚咬住了勺子,乌黑湛然的眼眸正盯着她笑呢。 铁慈无奈:“师傅,您这是又被哪个妖精勾了魂去了?” “我猴。”容蔚道,“你啊。”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