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没有好转,林兆琛的状态缓和了些。他竭力保持着镇定,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朝四周看去,呼吸急|促。
陆汀知道,自己猜对了。
病死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气和戾气,即便有,也该是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和不舍。从他和林归认识至今,男人从来不提林家,仿佛双方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忘了或者不想提,是恨。
他没有把林归叫出来,当面问他是怎么死的,像小叔叔这样孤傲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溃烂的伤疤揭给人看的。
陆汀觉得心疼,不敢想象这五十年男人是怎么过的。一直被困在巴掌大的花盆里,与黑暗作伴,他不能说,或许也不能看,不能听。
他的世界是静止的。
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只冰冷的手突然碰了下自己的眼角,陆汀抬头,对上林归深邃的眼睛。
男人嫌弃的蹙眉,声音调侃:“快哭了。”
坐在对面的林兆琛双眼瞪大,手中的拐杖啪嗒一声砸到地上,随即身体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到地上。
林兆琛两手贴地,额头挨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颤抖的声音道:“小叔。”
林归收回手,手背上还残留着青年脸上的温度,那脸蛋和他的手一样,又软又滑。他拇指捻动几下,走到林兆琛面前。
男人脚上没有穿鞋,冷白的肤色透露着死的气息。林兆琛脑海一片空白,僵硬着背脊不敢抬头。
林归暴毙的时候,他才几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对方的脸。可是在林归现身的瞬间,他就想起来了。
曾经有一个人总是形单影只地坐在窗户内,他时而拿笔写字,时而看书,偶尔,也曾隔着窗台摸过他的头发,给过他糖,叫过他的乳名。
林兆琛眼眶发热。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遇到再大的风浪他也能屹立不倒,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在痛,血化成的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来。
“小叔。”林兆琛跪在地上又喊了一遍,嘴里含着嗡音。
林归漠然的看着,眼睛里没有情绪和热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及到林兆琛的膝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
“嗯。”
陆汀闻言偷偷看了眼男人绷紧的下颌,走过去把林兆琛扶了起来。林兆琛拭去眼角的泪,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激动过后,残留的情绪无法盖住从本能生出的恐惧,像颗枯败的老树,颤巍巍的立在干枯的泥地中,随时会倒。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林归坐下了下来,距离陆汀只一个拳头。
陆汀看看林兆琛,又看看五十多岁的老人,知道话是聊不下去了,小声对男人说:“我们聊完了。”
“不想让我听?”林归垂眸睨陆汀,藏起来的戾气爆发出来。他再次走到林兆琛面前,阴沉的眉眼间是浓烈的恨意,冰冷的指尖触上林兆琛的额头。
轻轻一点,林兆琛立即感觉身体僵化,一股冰凉攥紧身体里,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给攥紧,疼得他无法喘|息。
“知道为什么没有留下记载吗?”
林兆琛的头被无形的力量抬起来,他在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杀戮,看到了厌恶,也看到了对他这条命的漠视。
“因为他们不敢。”
哪怕是一张照片,一个字,好像只需要一点痕迹,他就能从土里爬出来。林家依仗他,也在恐惧他。
琥珀色的眼眸中翻滚着灰暗,抿直的嘴唇忽然弯了起来,那笑意没有入到眼底,令人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小叔叔。”刻意放软的声音,如一道清澈的涓涓细流闯进林归的脑海。
他松开手,林兆琛的身体立刻跌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抬头,仰望着男人冷漠的脸。
只见他眉头微蹙,朝陆汀看了过去。
陆汀想了想,大着胆子握住林归刚掐过人脖子的那只手,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一边握紧,然后抬起来,对着指尖吹了吹:“那天不是说疼吗,现在呼呼还来得及吗?”
林归:“……”
陆汀也知道自己帮男人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很笨拙,硬着头皮用力拉着男人往外走:“我们换个地方。”
两人离开很久之后,林兆琛才缓过神来,闭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杵着拐杖走出去。刚走出花房,青年忽然倒回来,但他警铃大作,朝陆汀身旁看去。
“小叔叔在房间里。”陆汀征求道,“他喜欢看书,能借用你的书房吗?”
“当然可以。”林兆琛后怕了一阵子,现在情绪已经稳定,“我带你过去。”
陆汀看了眼林兆琛脖子上掐痕,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也疼了起来,“林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林兆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我知道林家对小叔诸多亏欠,我不会怪他,而且我知道,小叔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陆汀。
书房在三楼,林兆琛带陆汀走进去:“这里的所有书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