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音十分无奈。
她分明是实话实说,偏生叫花满楼误以为在开玩笑。
当然这些江湖人也确实叫她看不上,自诩正道却不干正经事儿,正道抢了魔教的行事也不代表被称为魔教的日月神教就是个好的。虽然季音是魔门之人,但对日月神教也提不起什么好感,在她看来,这明国的黑白两道不过是一丘之貉。
修习武道之人不潜心练武,却在费尽心机夺取他人武功秘籍,自家的本事都还没学会呢,就惦记上别人锅里的饭了,岂不可笑?
身为武者,偏又将心思花在汲汲钻营名利地位上,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正道首脑,真这么沉迷权利怎么不去参加科举投身官场?
习武之人连习武的初衷为何都弄不明白,季音心底讥嘲:“明国的武道当真没落了。”
不过这也与季音无关,她淡淡的扫过大堂喧闹的人群,很快就收回视线。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花满楼站在柜台前,掏出一锭白银放在了柜台上,“再上几个好菜送到房里来。”
“这……实在不巧,客栈里只剩下一间上房了。”掌柜为难道。
“其他房间还有吗?”
“客栈里都住满了。”掌柜说道。
季音眉头微蹙,刚想说换家客栈,却听掌柜的补充道,“不光是我这客栈,整个镇里的客栈都满客了。”
这几日源源不断的江湖人赶来,黑木崖下的小镇里所有的客栈全都满员了,倒是他这悦来客栈因为住宿打尖儿的价格不菲,才能留了一间上房。
这是什么运气!
季音没想到会碰上这么坑的事儿。
花满楼眉头微蹙,直接转向季音说道:“阿音去上房歇息吧。”
“那你呢?”季音问道,只有一间房间,花满楼让给她了,那他呢?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我去外头寻个地儿也能暂住一宿。”花满楼倒是不介意,他是男人,出门在外也不是没在野外夜宿过。
“那怎么行?”季音想也不想的反对,“既然只剩下一间上房了,那就同住吧。”
没条件的那会儿是逼不得已,荒郊野林那种环境哪里能睡得好?但凡有选择,谁会喜欢露宿野外?
“如此却是委屈阿音。”花满楼有些不赞同。
虽然明国的不似宋国森严,但也绝对没开明到放任未婚的男女共处一室而无损声名的地步。
“七哥怕不是忘了,你我同行这许久,多次同宿荒郊野外,怎么临到头来却变得束手束脚了?”季音笑道,“我们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今时不同往日。”花满楼暗淡无光的眼眸定定直面季音轻叹,“花某怕是做不到与阿音共处一室而无动于衷。”
从前是萍水相逢的好友,与季音相处自然是处处视为寻常,绝无他念。可如今他们互赠信物定情,季音之于花满楼是两情相悦的心上人,是时时牵挂时时想要亲近之人。
男人面对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又如何能不动情妄,宛如菩提明镜不染尘埃、不生贪念?
他花满楼是君子,可亦是寻常男人,终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又怎么能忍住亲近心上人的念头?
“你……”季音怔愣住。
等反应过来花满楼话中之意,脸颊如同被火烧般涌起阵阵滚烫的热度,霎时羞红了一张芙蓉面!
花满楼俊脸上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文淡雅,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打死季音都想不到,花满楼竟然会用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拐着弯告诉她,自己对她心思不纯?
这跟调情有什么差别?!
季音如被电击般惊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心底土拨鼠尖叫中。
花满楼给季音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是教魔女都不敢轻易亵渎的高岭之花,可现在这个君子这朵高岭之花却亲口告诉她,他对她动了情念,想要亲近她?!
仿佛神灵为信徒走下了神坛,又如天边月落入了咫尺水潭中,季音恍然间有种将花满楼拉入泥潭的罪恶感,心底却是迅速浮现起隐秘的得意与窃喜……
一个个纷乱的念头浮现在季音眼前:
“他是如此的喜欢我。”
“为我折节俯身,为我踏入红尘,为我动心动情,为我绽放心间繁花……”
“他清俊的眉眼因我染上欲念,他清淡的薄唇因我而吐露爱意,他的情因我而生……”
“我将神拉入了凡尘。”
“我掀开了君子的外衣,让他变成了普通男人。”
体内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得意在畅快的大笑,对妖女而言,这不啻于世间最动听的赞歌。
季音的心弦在颤动,弹指之间泄出丝丝缕缕的情念,沁人心脾的甜在她心上蔓延开来。
丹田里的内力蠢蠢欲动,无需特意运动却已如脱缰的野马冲向四肢百骸、冲向奇经八脉,冲向隐隐闪现的天魔大法第十六层的屏障。
然而此时并非突破的时机,季音强压下骚动的内息,轻笑一声。
“呵!”笑如春风般轻柔吹拂过花满楼的耳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七哥又怎知我不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