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色凄凄。
大团大团的乌云随风而至,遮住了明亮的月光。
北风无孔不入的吹打着摇摇欲坠的破败庙门,肆虐而至的狂风刮得熊熊燃烧的火光四处逃窜。寒意涌来,月光自屋顶漏风的破洞里转瞬即逝。
时间流逝,破庙角落里的林家镖局众人后知后觉的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总镖头眼中精光乍现,敏锐的望向昏暗的夜色。
“总算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两个背着书架的书生迎着寒风飞奔进破庙。
而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袭白衣的俊秀公子翻身下马,随后缓步而入。
总镖头先是打量了一番两个穿着麻衣的穷书生,发现他们脚步虚浮并无武功在身后,心神微松,而后又望向白衣公子。
新进来的白衣公子模样俊秀,看不清底细,但身上的衣衫乃是蜀锦所制并绣有精致的银线暗纹,价值不菲,而他腰间悬挂的玉扣、头顶簪的玉簪皆是水头通透的上好翡翠,有价无市,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这等出身显然是看不上他们押送的那点儿镖物。
总镖头防备之色稍退,只低声叮嘱手下看紧了镖箱。
风声越来越大,破庙的门被吹得摇晃作响,幸运的是今夜无雨,否则栖身在这破庙里恐怕就是头顶漏风淋雨的结果,绝对能冻死个人。
季音垂眸拨弄着火堆添柴加火,心神不曾放松半点。她此时还惦记着那道暗中投来的窥探的目光,没有多余的目光分给新来的陌生人。
两个穷书生寻了破庙的东北角安置,其中消瘦些的书生放下书架后用袖子掸了掸满地的灰尘清理起今晚要暂住的地方来,另一个书生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打量着周围。
有意无意的,他的视线落在季音的身上,明亮的火光映在季音完美的侧脸上,那书生忽地倒抽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七分痴色。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佳人。”
收拾地面的书生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循声望来,满眼惊艳。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欺我也……”那书生眼神炙热放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季音,一副被色迷了心窍的模样,“这般美人若能红袖添香共度良宵……”
书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宛若蚊子哼哼,偏偏在场之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习武者,将他放荡轻薄的言辞听得一清二楚,那总镖头惊了一惊,当即面有异色的望向季音。
季音的手猛地顿住,眼神冷了下来。
“朱兄请慎言,此言未免太过无礼。”瘦削些的书生不赞同低声劝导。
那书生嗤道:“我等读书人对良家闺秀自然以礼待之,但此女孤身行走,与一众男人夜宿荒郊野岭,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
赶考的两个书生都是宋国人,宋国礼教森严,不似其他两国多江湖侠女,宋国女子身处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是要做活的村女也不会孤身出门。正经的姑娘谁会三更半夜与一群男人夜宿破庙?传出去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自己不检点,难道还指望男人将她当成大家闺秀敬重不成?
季音眼底泛起厉色,然而下一刻,口出狂言妄语的书生突然惊恐的“啊、啊啊”的呜咽惨叫,他慌了神捂着喉咙反复比划着,嘴巴颤抖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语句来。
“朱兄,你怎么了?”另一个书生慌忙扶住他叫道。
‘我说不出话来了!’那书生的脸色刷得惨白,唇瓣哆嗦着不成声调。
“朱兄!朱兄!”瘦削的书生惊慌失措的喊叫。
作为旁观者的林家镖局一行人纷纷侧目而视,总镖头心惊胆跳的低声呼道:“是隔空点穴!”
隔空点穴这门功夫唯武功深不可测者方可使出,江湖会此绝技者屈指可数,那书生不修口德,分明是踢到了铁板。
总镖头心中暗道,如今看来这姑娘倒是心善,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只暂时封了他的穴道,若是换个脾气差些的,就凭书生的轻薄之举,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开口了。此时倒也庆幸他行事足够谨慎,没把人给得罪了去。
事实是,季音压根没来得及出手教训,就被人抢了先。
她下意识的望向几步之遥的白衣俊秀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侧头回视,一双眼眸暗淡无神,唇角却勾起温柔的浅笑赔礼道:“还请姑娘勿怪,在下这耳实在听不得无礼之言。”
季音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这位白衣公子竟然是双目失明之人。
但随即她视若平常的回以淡笑:“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两人的交谈很快引起了“啊啊”惨叫的书生的注意。
‘竟是你害完我!’那人愤恨的瞪着白衣公子,脸上露出凶恶之色,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季音冷着脸,指尖微动,天魔真气激射而出。
那扑腾而来的书生刚扑了两步就以金鸡独立的攻击姿势直接被定在了原地。
季音再次望向白衣公子,轻语道:“失礼了,我实在见不得眼前有疯人乱窜伤人。”
白衣公子俊脸上浮现出七分笑意,柔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愣住,随即便是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