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足够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
孟宴臣安静地垂下眼睫,反复咀嚼最后这句话。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许沁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一脸平静地表达她压抑了多年的情绪。
——“在害怕什么,孟宴臣?以为我翅膀硬了,会抛开一切飞走吗?”
——“你知道驯兽师怎么驯兽的吗?——在兽很小的时候,打它,关它,饿它;宠它,疼它,喂它。等它长大了,有力量了,可只要看见鞭子和盆子,就不敢反抗,不敢再去野外了。”
——“对不起啊,我什么都想要,那时候想要爸爸妈妈,想要你,现在想要宋焰,可偏偏有一些东西,注定要得不到。而我呢,没有勇气,也没胆,什么都不敢面对,只会逃避。没有爱的能力,也没有爱的资格。我不值得你们任何一个人爱我。”
许沁的表情那样寂寥而冷漠。
孟宴臣现在想来,心口还是会出现窒息般的疼痛。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她不该变成那样的,孟宴臣死死握住方向盘,胸中翻涌的感情几欲喷薄而出,一时不知道如何向她倾诉,他难以宣之于口的爱。
同为笼中困兽,他比谁都希望,许沁能得到自由。可那自由,不应该是宋焰,不应该是向下的堕落!
如今他才明白过来,一个不懂得爱自己的人,也学不会爱别人,更难相信,自己会被别人所爱。
他跟许沁一样,身陷泥淖,不得出路。
“学长?”
小莫的声音唤回了孟宴臣的注意。
“……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她慢慢将靠在沙发上的头侧向孟宴臣的方向,眼中带着关切,柔声问道。
其实,从见到孟宴臣的第一面,她已经敏锐察觉到这些年他发生的变化。
冷漠克己,不近人情。
覃婧告诉她,这是大多数人对孟宴臣最多的印象。
莫意殊反驳说,他不是。
覃婧笑骂她:你又了解他多少?
莫意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但她仍然愿意以从前那个善良温柔的学长滤镜去看待现在的孟宴臣。
心里有个小小的,固执的声音,坚持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学长,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的。”莫意殊再次开口,她认真地望着孟宴臣,眼里的赤诚不似作伪。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孟宴臣微怔,而后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否认道:“没有,我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当然是最好的啦,”莫意殊弯起嘴角,语气轻松而自然:
“因为感觉学长的笑容没有以前多了,其实,学长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孟宴臣诧异地抬起眼,第一反应居然是,她在撩拨他吗?
仔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对自己说,别自作多情,小莫就是这样的人,坦率直白。
“你别多想,我没有不开心的事情,”孟宴臣再次否认,顿了顿,垂下眼:“但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后半句话,细若蚊呐,又像一声叹息。
“学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你微笑的时候,事情会越来越正面。人如果把情绪浪费在消极负面的东西上,那生命有点可惜。”
“是吗?谁说的?”
“我的女神林志玲啊。”小莫笑得温柔。
孟宴臣突然发现,其实莫意殊五官生的很好,乍一看,真的不比那些所谓的明星差上半分。皮肤白皙,身材出挑,容貌姣好,未着粉黛都漂亮得不像话。
难怪肖亦骁说,要不是顾及着你,我指定要追小莫。
孟宴臣当时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敢追,那位覃律师一定半夜拿把刀去你家追杀你。
肖亦骁打了个寒颤,然后又恢复嬉皮笑脸:有你在,小莫也看不上我。孟宴臣,别装傻啦,只要你出现在她面前,她眼里全是你。
有些话,明知是玩笑,可若是听者有意,便会逐渐当真。
孟宴臣或许已经意识到,他要被肖亦骁带沟里了。
莫意殊,你真的喜欢我么?
藏在心底,荒诞的疑问,终究是说不出口。
“你倒是真的喜欢笑。”孟宴臣故作淡然地打趣。
莫意殊却一本正经摇头,“不是,”
“学长觉得我喜欢笑,其实是因为我见到学长就觉得很开心。”以前是,现在也是。她在心里偷偷补充。
孟宴臣:“……”
孟宴臣彻底弄不懂了。
一阵电话铃声拯救了他的迷茫。
“喂,刘哥。”莫意殊接起电话,“怎么了?”
“小莫,快回局里!案情有重大发现,监控找到了一个刑事要案的嫌疑人!”
小莫警官腾地一下站起身,面色激动又克制。
“好,我立马过去。”
“怎么了?”
“局里有要紧事,我要先走一步了。”莫意殊说着,将身上的羊毛毯飞快折叠齐整放在沙发上,跨步走出门。
孟宴臣站起身,“我送你。”
莫意殊搭着门把手,愣了一秒,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