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二中的门口此时停着一辆闪烁的警车,门口还蹲守着几个记者。沈知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来又是初中部与高中部的小孩因为争吵打架引来了民事调节的警察。
音乐厅里空荡荡的,沈知一只开了置于三角钢琴上的吊顶灯,她坐在琴凳上,冻僵的指尖缓缓触上钢琴光洁干净的白键上。此刻唯一的来自钢琴上方的光源,犹如夜晚的月色将轻盈恍如晶亮细砂的月辉倾泻洒下。
安静空灵的琴声在沈知一的指尖下辗转,除却翻页时纸张轻微的摩擦声,还有声音传至音乐厅周壁后微弱的回声。
好似只剩下干净的,连续的、清晰的音符在空旷的舞台上宣泄流动,在飞速转换的手指中音乐犹如在织绘一条斑斓的彩色线条。
彩色的线条在扭动递进,屈伸向上,攀爬摇曳。
低吟的和声追随着彩色的线条,它们逐渐汇聚成一条粗壮蜿蜒的彩线连通了高悬夜空的月光,再小心翼翼地包裹缠绕住那轮具象化的明月。
“沈知一!”
不协调的、粗旷的一道男声如不速之客闯入了方才宁静的一刻,沈知一的内心感知到那股斑斓明亮的彩线在骤然消退减弱,它们从那轮具象的月亮上褪去,几乎是坠落一般远离然后蜷缩着退回到沈知一心脏的深处。
音乐停滞在那道男声之后,沉重急躁的脚步声自沈知一身后响起。
“沈知一,我们二中聘你来是让你负责乐团顺利演出的,不是让你蜗居在这里孤芳自赏弹琴的!”说话的人是市二中的教导主任,他是远近闻名的严苛与教条,且因为他头顶中间斑秃了一块,故而被学生们戏称为“地中海”。
沈知一起身,沉浸于音乐里的她还未能及时抽身回到现实世界中,紧接着便听到地中海喋喋不休地说教。
“对不起主任,我现在就去排练厅。”沈知一连忙合上了乐谱。
“沈老师,你看看这几点了,学生们都已经回家了,你还排练什么呀?”地中海此刻就差指着沈知一的鼻子骂,如同教训那些顽劣学生们一般不留情面。
音乐厅很是空旷,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被扩音传至每一个角落。
“沈知一,我搞不懂你一个学什么治疗……哦音乐治疗是吧,你学这个的为什么不去医院来什么学校啊?行,你既然被学校录用了,你能不能专心干点实事啊?”
地中海说到激动处,除了喷射四溅的唾沫星子,手里那沓A4纸似乎也成了指挥家手中的指挥棒一般上下挥舞着。
沈知一的双唇微张,但想说的话辗转几番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沈知一,我可是听学校的老师谈起过你的,你在国外几场大赛都是以失败告终,弹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最后才迫不得已跨专业去学什么音乐治疗是吧?”
见沈知一沉默不语,地中海又接着道:“你现在在这里又是作势给谁弹琴呢,难道是给台下的空气们吗?还是……”
“她的观众是我。”
地中海的话还没说完,被一道干净利落的男声打断。
自音乐厅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的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亮的“哒”声。
“哒”、“哒”、“哒”。
来人一身熨烫整洁妥帖的警服,警帽被他端正地置于怀中,修长笔直的长裤紧贴在他极具力量感的腿部。
男人个子极高,尽管依照外部条件看起来应当是个会武的练家子,可待他走至光亮处,沈知一才看清他的面容。
面庞清隽,眉眼漠然。
脊背挺直,不苟言笑。
是李恪。
“梁主任,刚刚她演奏的很到位,您对她的评价我认为并不那么恰如其分。”李恪说此话时许是因为身着警服,颇有一种压倒性的不容置喙来。
沈知一方才的狼狈骤然消散了些,她偷偷瞧了一眼李恪对地中海那冰冰冷冷的态度,内心不由得拍手叫好。
虽说地中海方才说得那些话有真有假,但也确实是沈知一内心最柔软也最惧怕旁人触碰的往事。
“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校乐团年底的演出,但是至于学校为什么会录用我入校,我认为和您目前所负责的工作并无相关。”
“您资历比我高,入校时间久,带过许多优秀的班级,我这个新人也确实需要向您学习讨教,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的专业能力可以任由您践踏踩低。”
沈知一此刻颇有一种仗着李恪的势然后去压迫地中海。
梁程扶了扶眼镜框,若无其事地握拳至嘴角轻轻咳嗽了几声,将沈知一的话故意抛后略过,“呀,李警官,你还在这没走啊?”
李恪今日来市二中也令学校领导颇为不安,毕竟当年市二中那桩案子实在是影响太大,甚至连续几年让学校失去了评优的资格。
如今李恪前来重新调查这桩旧案,学校领导也是一个比一个头大,但又不得不配合沟通。不过说来倒也是巧,当年何艳这桩案子就发生在沈知一所在的班级。
那时候刚刚文理分班,梁程记得他是这桩案子发生的前一年刚刚调职过来市二中的。李恪那时候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许多女孩都将他视作学习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