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王李泰门下,官职最高的有两人,一为魏王师、礼部尚书王珪,二为御史大夫韦挺。
在旁人看来,王珪和韦挺自然就是魏王李泰的肱骨之臣了,若要对付魏王,斩其手足,首选的也是先对付他们两人,但李恪的想法却不同,在李恪的眼中,还有一人比他们两人还要更加紧要,此人便是时任黄门侍郎的刘洎。
黄门侍郎,官正四品上,门下省首官侍中的佐贰官,若论依官制而论,黄门侍郎和中书省的中书侍郎,尚书省的左右丞份属同列,亦在天子近臣之列,刘洎能走到这一步,既是李泰推举,也是他自己的才干。
但名义上黄门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虽份属同列,但中书侍郎在宰相之列,黄门侍郎和左右丞却不在其中,难以相较。
在李恪看来,王珪已然年迈,这些年身子骨也不甚爽利,只怕是相距大限也没有几年了,对于这样的垂暮老臣李恪不想动,轻易也不会动。
至于韦挺,虽官拜御史大夫,执掌御史台,也算是位高权重,但其人才略虽佳,资历也深,但行事却不够果决,少了几分胆魄,在御史台威望也不足,不为大患。
但刘洎就不同了,刘洎年不过四旬出头,正当盛年,而且无论才华、胆魄俱是上上之选,在李恪看来,刘洎才是李泰爪牙中最是锋利的一个,只要叫李泰失去了刘洎,那便等于是断了李泰一臂。
于是就在次日,李恪下令,于东宫传召刘洎。
东宫,光天殿,内殿。
李恪正在殿上端坐,神色如常,而在殿中,黄门侍郎刘洎正才方至殿中。
“臣黄门侍郎刘洎,拜见太子。”刘洎跟着东宫的侍者进入殿中,对殿上的李恪拜道。
李恪先是摆了摆手,示意殿中的侍者退下,而后对刘洎道:“刘侍郎到了,快快请起落座。”
“臣谢太子。”刘洎道了声谢,起身到一旁坐下了。
待刘洎坐定,李恪当先开口问道:“本宫上次见刘侍郎是在何时,刘侍郎可还记得?”
刘洎如实回道:“是在贞观八年,太子大婚的时候。”
李恪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又想了起来,对刘洎道:“贞观八年,本宫和太子妃大婚之日,刘侍郎当时应当是和四郎同来的吧。”
李恪口中的四郎便是魏王李泰,刘洎曾为李泰门下,故而和李泰同往,这事本也无甚大碍,但李恪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此事,刘洎便有些不安了。
以往李恪为楚王,李泰为魏王,刘洎相助李泰夺嫡,与李恪为难,而如今李恪已为太子,魏王在夺嫡之争中便算是败了。刘洎也不知李恪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刘洎小心地回道:“太子好记性,臣正是和魏王同至。”
李恪看着刘洎谨慎的模样,问道:“彼时刘侍郎在楚王府见本宫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在东宫重逢之景?”
李恪突然传召刘洎来此,所谓何事刘洎确实不知,但刘洎为李泰门下,向与李恪不和,李恪突然传见刘洎,又问及此事,总归不会是为了和他闲话家常的。
刘洎倒也有几分心气,眼下势不如人,也没有分毫的慌张,不卑不亢地回道:“世事变迁无常,向来如此,就是搁在三个月前,谁又能有想到今日之事。”
“哈哈,刘侍郎所言在理。”李恪听着刘洎的话,竟突然笑了出来。
若是刘洎面对李恪战战巍巍,抑或是刻意讨好,李恪反倒会轻视他几分,但如今刘洎如此姿态,也不枉为名臣之称了。
李恪问道:“今日本宫特在东宫传见刘侍郎,刘侍郎可能猜到是为何事?”
刘洎回道:“臣不知,还望太子示下。”
李恪道:“本王胞弟梁王李愔转拜夏州都督,外镇在即,本宫想为他择一贤良耿介之臣辅弼,思来想去,满朝文武便以刘侍郎最是合适,不知刘侍郎可愿屈就?”
听着李恪之言,刘洎慢慢地也明白了李恪的目的,梁王李愔奉旨转拜夏州都督,不日之官,李恪要刘洎入梁王府为官,自然就要随李愔前往夏州,这是要将刘洎调出朝堂,调出权力中心啊。
刘洎道:“启禀太子,若是臣所记未差的话,陛下似是已经命了刘兰为梁王府长史,臣再去了恐怕不妥吧。”
梁王府长史官拜四品,刘洎现仍的黄门侍郎亦拜四品,品级上而言并无不妥,只是李世民早有命,着刘兰为梁王府长史,辅弼府事,李恪再要刘洎去梁王府实在是坏了规矩。
李恪笑道:“一个梁王府自然不会有两个长史,本宫举荐刘侍郎的官职的是梁王傅。”
刘洎听着李恪的话,一下子愣在了当场,梁王傅官从三品上,比起正四品上的黄门侍郎整整高了两级,这对于刘洎而言还能算是打压吗?若是打压,这代价未免也高了些吧。
刘洎在门下省为官,为黄门侍郎,是为宰相侍中的佐贰官,若是能再上一步,便可位列宰辅了,故而黄门侍郎又有储相之称,就官职紧要而言,他外调至地方,哪怕是为从三品的上州刺史,也算是贬谪了。
但自黄门侍郎到门下侍中看似虽只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又岂是简单的,多少人走了一辈子都不曾走完这一步,他刘洎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