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地方州郡,凡满四万户者为上州,宋州户数九万,在十望州之列,自也属上州。
上州刺史,官居从三品,地方大员,更遑论宋州还是连通中原与淮南两地的水路要塞了,能在此处为官的也绝非泛泛之辈。
方季长出自丹阳名门,为东汉名臣方储之后,昔年虎牢之战后弃暗投明,为大唐臣子,封歙县子,初在河北任官,后又累功转任宋州刺史,至今已是三载。
方季长其人,比李恪想象的还要年迈一些,大唐立国不过十余载,凡地方大吏,多有原于军中任文书要职,而后转任的,故而年岁大多也就在四旬上下,年富力强,鲜少有过了五旬的,但李恪看着方季长,一眼见得的便是满头银灰相间的头发,恐怕已过了六旬了。
李恪虽为东南首官,但此前因治淮水的缘故,他所熟知的大多是淮北和山东一代的地方官员,对于宋州的方季长,却只是听过一个名字,今日当面见得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倒还有几分讶异。
“臣宋州刺史方季长拜见楚王殿下,殿下驾临臣未能远迎,还望勿怪。”宋州刺史府衙正厅内,李恪正在厅中等候,方季长连忙走了进来,对李恪俯身拜道。
李恪微微抬手,虚扶起了方季长,道:“今日是本王贸然来此,与方刺史无干,方刺史请起。”
“谢殿下。”方季长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
方季长起身后,在李恪身旁坐下,对李恪问道:“今日殿下驾临,却不知有何吩咐?”
李恪道:“本王奉父皇之命南下,途径宋州,本是想着进城稍作休整便走,可却遇到了一件趣事,特来向方刺史讨教。”
方季长为官多年,也深谙其道,当“讨教”二字自李恪口中说出时,方季长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心知必是何处惹恼了李恪,才是如此。
方季长忙道:“还请殿下赐教。”
李恪笑了一声,问道:“本王此番进城,为了见得方刺史一面,可还纳了二十贯钱,你说此事是不是有趣地紧。”
李恪贵为亲王,以上拜下,哪还有纳了银子才能见得的道理,莫说是李恪了,方季长身为宋州主政官,就算是寻常百姓求见本也不该如此,方季长听了李恪的话,心中一惊。
方季长闻言,起初只当是李恪到了刺史府外,并未表露身份,而刺史府的门子又拿尊坐大,故而如此,连忙问道:“可是府中那个不开眼的轻慢了殿下,臣即刻整治。”
李恪摇了摇头道:“贵府之人勉强倒也还算规矩,不曾轻慢本王,本王说的是睢阳渡口。”
“睢阳渡口?不知睢阳渡口有何事,还望殿下明示。”方季长不解地问道。
李恪道:“本王此番南下,所乘之船乃扬州大都督府的官船,本王方才在睢阳渡口可是听了,凡扬州船只进靠睢阳渡,停岸半日的,需纳钱二十贯才得进城,本王不知这是何规矩,但想着入乡随俗,便就纳了。”
李恪说着,并未动怒,脸上反倒挂着一丝轻笑,可就是这一丝轻笑,却看得方季长心底发寒。
方季长虽在地方,但对京中的情况却也颇为熟悉,尤其是眼前的这位楚王殿下,便更是如此了。
李恪能轻而易举地搅动朝中风云,小小的一个宋州城便更不在话下。
方季长生怕李恪生怒,忙解释道:“纳钱之事,臣着实不知,臣即刻命人去查,将首祸之人缉拿归案,从重治罪,严惩不贷。”
李恪身为亲王,自是家资豪富,区区二十贯他绝不会看在眼中,方季长以为李恪登门,是因这生事之人。
不过方季长如何能揣度到李恪的心思,李恪亲自登门可不是为了将人治罪,若只是为渡口之上的一个役夫,还不足叫李恪来此,费上这般口舌,李恪看重的是睢阳渡口,是扬州漕行打开整个河南水运的机会。
“哼!”
李恪轻哼了一声,对方季长道:“本王听闻,这睢阳渡口之人收受银钱,可不是擅自为之,而是奉了宋州府衙之令,此事难不成方刺史不知吗?”
听得李恪一声轻哼,方季长的心中猛地一颤,且不论他方季长知否渡口收缴扬州来船银钱之事,光是听着李恪的意思,便大有问罪方季长的意思。
方季长忙起身道:“臣惶恐,不知殿下之意。”
李恪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刺史身为宋州首官,奉父皇之命牧守一方,也当知大唐律例。本王也入朝堂多年,可从未听闻有什么专收扬州停岸耗费的赋税。本王进出皇宫尚且自如,可要进这睢阳城可却不易,却不知睢阳可还在我大唐治下啊?”
李恪之言方落,方季长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若是方才李恪的话还留有几分客气,现在李恪所言,可就是在诛心了。李恪所言若是传入了朝中,到时少不得御史上书弹劾于他。
方季长解释道:“殿下严重了,臣万无此意,只是此事臣着实不知,此前也从未听闻。”
李恪闻言,倒是笑了出来,问道:“听方刺史的意思,莫不是以为本王在诓骗于你了?”
方季长回道:“臣不敢。”
李恪摆了摆手,李恪身后的王玄策便知李恪之意,从袖中取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