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淄昏头昏脑被赶回了京。
回去之前,吴雪履挺着肚子,依然精神白白,愣是拉着他传授了大半个时辰的“考校经”。他听得晕头转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一句向吴雪履请教,结果他还没考校别人,自己先被“烤焦”了。
“既然你回去,便替我为镐京姐妹捎些特产,聊表心意。给书商的书稿,存在你那儿,他们自会找你要。此外最重要的是,秦家老爷子喜欢的经书,我已经为他抄了来,你为我上一趟秦家,给老爷子送去。”为人妻之后,吴雪履考虑的东西明显比以前更多了,秦祯戍边,秦母得知她怀孕,早想过来亲自照看,若不是她极力劝阻,秦母如今估计已经和吴母做邻居,天天端着大补的药膳要她通通吃光。
成亲不是最难的,怀孕生子才难,哪像男人,提上裤子就能走。吴雪履有时候忙得不可开交,又感到腰酸背痛的时候,也会在心里抱怨秦祯,但目光瞥见案几边上他自边关寄来的果脯,就什么气都消了。那是她怀孕前期胃口不好时,秦祯变着法搜罗来的,凉州的蜜饯种类繁多,尤其是酸酸甜甜的甘草杏,最是开胃,她很喜欢,对她来说,止呕有奇效。
男儿戍边,保家卫国,天经地义,她无法阻止,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边关无战事,他一切安好。
陈淄得了她一串叮嘱,到还要见她那帮跟她一样话多而密的姐妹,有些头大,可知道她近来着实辛苦,不好意思拒绝,便乖巧点点头,应承了。
临走前,梁宝把新近试做的霹雳火交给他,让他路上“防身”,顺便试试效果。好徒儿的心意,陈淄也不好意思拒绝,但知道火器都是娇气性子,一个不留意就要爆,虽然梁宝做了处理和保存措施,但他还是决意等出了城就找地方点了扔掉。
除了霹雳火,还有一封信。
“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在路上看最好。”梁宝如此道,然后嘿嘿一笑,躲到司马萌身后,拿麒王的袖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眼里满是狡黠。
这模样,和麒王越来越像了。陈淄嘀咕着,没有多想,把那封没有火漆也没写名字的信揣进怀里。
等他在路上
摸出这封信,展信一瞧,方知梁宝送给他的两样东西都扎手,而这封信比霹雳火更让他为难。
写信人是萧灌,信并非给他的,而是写给梁宝。看信上日期,应该是她打完琉球,返航之时写下的,海上讯息慢,当时她没有收到麒王就藩的消息,故而并不知道陈淄和梁宝都在睢阳,没有想到他们会见面,更没想到梁宝会这么“不仗义”,把自己写给她的信交给陈淄。
司马萌腹诽她“心机”,猜测她料到梁宝会把信的内容告诉陈淄,实在是冤枉了萧将军。
【吾友宝儿:
别来无恙否?久不见卿,甚念。】
只看一个开头,陈淄就酸了。她写给他的信,皆只称应星兄,然后说一句“接读手书,幸承明教”,表示读完他的信很有价值,接下来就是说正事,接着他们之前讨论的海船结构改造或者武器或者牵星仪改良等内容,一气说上很多。
而给梁宝这封信,开头便是温情脉脉,接下来亦是如此,不讲海战辛苦,只说琉球风物,道此地狭窄,资源匮乏,但是民风淳朴,占据海贸要道,来自四海的货物繁多,她给梁宝带了一些带机关的小玩意,比如会自己走的木头人、会唱歌的盒子,还有犀牛角、苏木、香料等等她觉得梁宝用得上的东西。
给梁宝写的这封信,比写给陈淄的厚得多,足足看完三页纸,陈淄才在第四页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吾漂泊远洋,见海上明月,碧波潮生,每每念伊,偶有思之。】
陈淄捏着信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个“伊”,是指上一句的他吗?他的文字水平,没有这么糟糕,不至于理解错吧?
他接着看下去。
【然吾有心,君无意。与之相对,不能启口。幸而识伊,吾心甚慰,不求长相守,唯愿长相知。】
陈淄飞快合上信,心里怦怦直跳,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屏气半晌,忽然发觉自己凝神过度,忘了呼吸,这才大喘气几下,拼命调息,待心情平复,又展开信,再看一遍,然后飞快合上,再平复心情。如此反复四五遍,他才接受信件内容真实存在不作伪的事实。
怎么、怎么会呢?他有些慌乱,慌乱中又充斥着一丝一缕的窃喜,
待他继续往下读信,发觉后面的内容已没有他,萧灌转而与梁宝聊起海战的火器去了。后面这部分本来也是他平日很感兴趣的内容,但是今天读起来却索然无味,他把那几行字翻来覆去反复看,把那张纸小心翼翼保存,贴在胸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做,但如此才觉心安。
就这样,他恍恍惚惚,抵达帝都。
镐京和去年他走时相比,又不一样了,外城已满,需得再往外拓一层,城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琉球进贡,街头分外热闹,海路通畅,路上走的异族人又多了,奇装异服带各种口音,街头小贩卖的东西比起往年都更精致了些,而且还比往年便宜。
他还未回到自个家,路过东市时,便见到了着常服的萧灌。
她今日没有穿男装,一身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