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个好头,大靖自女帝后,不轻易赐田赐地,如今发现海外的土地能种东西,大臣们乞赐也好意思开口了,就要海外的。反正不是自家领土,给多少,皇帝都不心疼,能拿到手多少,则各凭本事。
司马萌的这些叔叔伯伯姑姑以及哥哥们,也大都只是守着一小块封地,然后在海外有一些薄产。淮王那样一人占着好几块地盘的大户,能让他们嫉妒到眼红。司马萌挑中他们呢,主要是因为浪荡渠连通睢水,睢水入淮,淮河入海,间接关系到海外贸易,貂皮、虎皮、熊皮、人参、绢、帛、绵、罗、丝、黄金、水银、金漆、水精念珠……司马萌这是替亲戚们担忧,万一真闹水患了,你们的货物,和放在海外的小钱钱怎么办呢?
他倒不担心各位亲戚没有人力和财力帮忙,虽然藩王不养兵,但是仅靠着皇族名头,足矣号召许多当地富户为之捐人捐物,至于事后陈留县令得许给这些精明商人多少好处,那就是官老爷需要考虑的问题了,这不在司马萌的能力范围之内呀。
他斟酌着文辞,亲自拟写一封,自觉非常满意,决意就照这个格式来他个十封八封,只把抬头跟里面的称谓换了便可。但随即又觉得麻烦,这么多封信,几乎一模一样的内容,难道要他自己都抄一遍?那得无聊
死他。可是不用他的笔迹写,又显得很没有诚意,毕竟母后以前有段时间最爱炫耀他练字有进步,基本上稍微近一点的亲戚都认得他的字迹……
谁能模仿他的字,照着抄一遍就好了。
嗯?好像真有这么个人能办到,且就在身边。司马萌将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到仍在生他闷气的梁宝身上,厚着脸皮蹭过去,递了盘小环刚做好的蟹黄汤包给她,柔声唤她:“宝宝……”
“哼!”梁宝才不吃这套呢,萌萌就爱用这张脸骗人,她才不会被骗。她气哼哼抢过汤包小笼,站在椅子上,拧过身子背对他,用筷子挑开皮,吸里面的汁,吸溜吸溜故意大声,但一个也不给司马萌吃。
观察到她吃下两个后,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司马萌垂着眼,颇为可怜的模样叹口气,伸出手来:“宝宝,我刚刚写了封信,手都写酸了,你替我揉揉好不好?”他的手洁白修长,生得极优雅耐看,如今被他故意捏红一大片,又沾染墨迹,如同明珠蒙尘、美人遭难,看得人颇为心疼。
梁宝迟疑:“你、你自己没有手的么!”
哈哈,她松动了。司马萌耷拉嘴角,再接再厉:“我得继续写信啊,这是要帮陈淄救人命的东西,一刻也不能耽误。本来我想,你曾经临摹过我的字体,很是像模像样,可以帮我分担几封,但是……唉,我又舍不得你辛苦。”
救、救人?梁宝放下筷子,转过身来:“写信也能救人吗?”
“能啊,”见她上钩,司马萌笑弯了一双眼睛,顺手擦掉她嘴上的油,“能救很多很多人。”
“那我帮你。”她轻巧地跳下椅子,走到书桌前,熟练地挽袖,磨起墨来。
数日后,陈留。县衙大门前排起长队,都是遭了水患来领救济的灾民,他们衣衫褴褛,大都是老弱,满是泥泞,孩子的嚎啕大哭连绵不绝,但也仅有孩子的哭声,排着的队伍几乎无人哭喊,是极度的安静。
在队伍之外,站立着两列持棍的黑衣甲士,同样是寂静无声,这群在雨中站立的男人却散发着肃杀之气,很难有人相信,这只是一位途径此地的贵公子的“家仆”。
而此刻,这位萧姓公子正在县衙内指挥救济粮的
分发。他生得唇红齿白,轮廓清晰,眼窝微凹,鼻梁高挺,看起来似乎祖上有外族血统。但谁也不敢小瞧这位漂亮公子,前些日子灾民暴动,他指挥县府兵、县吏和家仆镇压的雷霆手段,让人至今想起来仍然胆寒。
有此人坐镇,当地豪强不敢囤积粮食高价倒卖,一个个毫无节操解开裤腰带任凭拿走,但即使如此,粮食也捉襟见肘,早几日就已告罄。浪荡渠的河水高涨蔓延,淹没了数千亩良田,而北部黄河正面临决堤的风险,优先保黄河,汛期来得突然,朝廷准备不足,临时将大部分的兵力和粮草都抽调到北部,全力阻止黄河决堤。陈留一地几乎只能靠自己,这些日子县令都跟着陈淄上渠治水患、安民心去了,县衙内只有萧公子坐镇,县令也是心大,居然很放心。
“公子,明日,最多后日,恐怕粮就要断了。”下属来报,少年公子一身黑衣,身形单薄,一柄长剑挎于腰间,长发高高束在脑后,闻言,薄唇微抿,缓缓道:“无事,我们还有……”
“公子!我们先斩后奏、调用军粮,已是违制,若再抽调卫所屯仓之粮,恐怕会引来别部的……”下属压低嗓音提醒他,军屯的屯粮若无皇帝旨意,擅自动用,和私吞军饷一样,必会下狱,重则杀头。现在眼红自家主上位置、盯着主上一举一动的人,不少啊。
“属下昨日问过陈大人,渠上还有粮……”下属低声道。
“那些不能动!”萧公子肃声道,河工带领失去家园的青壮年,冒着生命危险紧急加固河渠堤坝,为他们所预备的粮食,绝不能动。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外面那些不能卖力气的老弱,一个个活生生饿死?
门外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