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太庙、入皇宫、受册宝,跨火盆、射三箭,拜堂、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司马萌一度怀疑,这繁琐到无以复加的昏礼仪式是某群单身狗想出来的损招,诚心折腾新郎新娘,一泄私愤。
他都觉得辛苦,头顶沉重凤冠的梁宝就更加难受,汗湿了重衫,黏糊糊的,饥肠辘辘,口干得厉害。虽然这些仪式她在宫中嬷嬷的督促下,演练过一遍又一遍,可是及至当日,人山人海,隔着珠帘和团扇,迎面是形形色色许多陌生人,人人穿得花花绿绿,脸上是戴着面具的笑,她像个木偶一样做着规定动作,高大的殿堂,金灿灿的装饰,令梁宝感到眩晕。
令人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她倒是没有出错,学过的东西她是不会忘记的。可是没有料想到婚服的裙摆过长,被鞋履踩住,大庭广众之下,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司马萌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异兆一出,他飞也似的扯过红绸,一手将她迅速捞入怀里。在外人看来,不是王妃摔倒,而是麒王殿下竟然在此等场合主动抱住王妃。
人群中顿时起了哄笑,有人兴奋探头看热闹。
“去你家好辛苦啊。”梁宝小小声抱怨。
“只这一次,相信我,值得。”他朝她眨眨眼,没有松开她,反而弯腰揽住她的腿弯,反正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司马萌索性和梁宝玩了个公主抱,在司仪的目瞪口呆中,麒王抱着王妃快步踏出门槛,足下生风,朝婚房奔去。他此举可谓石破天惊,那些以为麒王不待见这位新王妃的,见他竟然亲自抱起新娘,不由得大为惊异,一路跟着去瞧稀奇。
真是邪门,这梁家的傻姑娘,其貌不扬,怎么就得了麒王青眼,令他这般另眼相待?
没有人料到,麒王殿下之所以抱着新娘跑得这么快,是因为新娘子实在是有点超乎意料的……重。他怕再多走两步,手一酸、一松,把王妃吧唧摔地上,就一点也不威风了。
“小胖妞,回头,你该减肉肉了。”司马萌趁无人注意,悄咪咪假装严肃正经地告诫她。
“嘁,是你太弱,这点力气都没有,”明明轻松得一步
路都不用走,她竟然还好意思指指点点,“你该多锻炼啦!”
很好,很有勇气,本王日后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家里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
麒王娶妻,婚宴规格相当高端,因为他尚未就藩,故而不单单只是在王府摆酒,皇宫里张灯结彩,大摆筵席,文臣武将坐满一桌又一桌,放眼望去都是朝堂大佬。今日作为亲家坐在上席的梁甫,头顶上是皇帝和皇后两尊大佛,来贺酒的不是太子和淮王,就是丞相与各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廷尉……不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就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梁甫的屁股上如同有一把针时时刻刻扎着他,没见过此等阵仗的平氏乖乖跟着夫君有样学样,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她不是傻子,这等场合她若敢表达对麒王妃的不满,酸两句继女,除非她不想活了!
也只有到这种时候,平氏才真正意识到,那个看上去软糯可欺的傻继女,是真的一步登天,站在了她几辈子都难以企及、只可仰望的高度。
宫中有盛宴,王府亦摆筵席,比起宫中宴会的肃穆庄重,麒王府的气氛轻松得多。从宫中敬了几波酒才被放回来的司马萌,一把解下厚重的假发,露出短发茬的脑袋,抹了抹汗,笑道:“总算舒坦了!”在宫中陪过那些大佬,进王府,他没有再吃酒的打算。美酒虽好,过度伤身,现在是兄弟们上场展现朋友义气的时候了!
前些日子被他从难言之隐中解救出来的狐朋狗友,对麒王自带感激光环,事先他们早已说好,这时候正是大伙冲锋陷阵、为麒王表忠心的好时机。敬给麒王的酒,他们必须喝,谁敢灌麒王的酒,先问过他们的肚子!
司马萌一脸欣慰,他手里小小一杯酒,从进场到绕场两圈,愣是一口没喝。直到他大哥从宫中脱身来府中看他——主要是带着太子妃来看自家弟媳妇,司马萌才意思意思敬了太子和太子妃一杯。
“不敬九哥一杯?”司马萌一口干到底,才发觉长兄身后跟过来一个讨厌鬼。
“喝酒有什么意思,走,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太子妃笑盈盈拉着淮王妃去看梁宝,不知道后者怎么想,反正太子妃
对这个能让十三弟心甘情愿娶回家的姑娘,好奇极了。
望着锦袍玉带、人模人样的司马璟,司马萌轻轻一笑:“来人,我亲自给九哥斟酒。”
司马琛面无表情:“他的待遇比我还好。”
司马璟哈哈一笑:“皇兄莫吃味,十三弟是得感谢本王,若不是本王,他哪里遇得到如今的娇妻呢?”意思就是多亏他娶了宋丹瑶,不然司马萌不去无忧寺出家,铁定碰不见梁宝,更不会人家,□□的幸灾乐祸。
看吧,人一旦想看别人的笑话,自个儿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司马萌嘻嘻笑着,整理衣襟,亲自斟酒,谁也没注意他指甲盖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粉,往酒杯里一弹,一晃,化于无形。
司马琛接过酒,只觉香气扑鼻,比他平日所喝的同种酒浓郁许多,称赞:“十三弟府上的好东西果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