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慕予是被热醒的。
当一缕缕热气从身下源源不断地蒸腾而起时,她被热得一脚蹬开身上的薄被,翻了个身,晾了晾快要烧起来的后背。
可犹如被火烤般滚烫的热意丝毫没有被缓解。
赵慕予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艰难睁眼,视线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地游荡了一圈。
贴在墙上已经泛黄的元素周期表,堆了一堆杂物的书桌,摊在地上还没收拾的行李箱……
是她的卧室没错。
不过空调没开,窗帘也没拉上,阳光毫不受阻地直晃晃照射进来,烘烤着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难怪这么热。
确认完自己的所在位置,赵慕予又翻了个身,没找到空调遥控器,于是纤细修长的一条腿像导盲杖似的,在床边来来回回摸索,终于找到了立在床边的风扇,用脚趾“嘟”地一下精准按下开关。
扇叶慢慢转动起来,送来还算凉爽的微风。
赵慕予稍微舒服了一点,收回腿,打算再睡一会儿。
谁知刚一闭上眼,她的眼前便开始刷刷闪过一帧帧回忆,播放幻灯片似的,画面全是关于昨晚。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昨天已经从云城回到了桐市,晚上和她爸喝了点小酒,被她妈发现后,跑下了楼,一路晃悠到小区外,结果看见了江舟池的人形立牌,大手一挥,在上面洋洋洒洒写下“王八蛋”三个字。
紧接着……
“王八蛋”本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当回忆画面里跳出江舟池的脸后,赵慕予的心跳有一瞬的错频,猛地睁开了眼。
她甚至顾不上再去回忆后面发生的事,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床头爬到床尾,在一堆杂物的桌上翻出镜子,拿起来对着自己的脖子一顿照。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碍眼的、刺眼的痕迹。
确认完毕,赵慕予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
而那些被打断的剩下的记忆也继续涌入她的脑海中。
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和阴魂不散的江舟池并肩走在去游乐场的路上,聊起了小萨摩耶的撒娇,江舟池问她想不想看视频,她说想。
然后。
画面没了。
赵慕予的大脑再次陷入空白。
她有种看电视剧看得正起劲突然停电的扫兴感,心想半瓶白葡萄酒应该还不至于让她喝断片吧,于是不信邪地闭上眼,强行回忆了一波,结果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客厅里传来一阵开门声,应该是赵母去公园散完步回来了。
赵慕予一听,赶紧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飞奔出卧室,旁敲侧击道:“妈,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当然你自己走回来的啊。难不成还是我上大街上把你捡回来的?”赵母关上门,本来心情挺好的,结果一见到赵慕予这副刚睡醒还疑似断片的样子,一股子气又窜了出来,
“下次你再敢偷偷喝那么多酒(),就和你爸一起睡桥洞去!
……
在虽迟但到的骂声里⒈(),赵慕予抓住了关键信息——她昨晚是自己走回来的。
可她怎么对这一段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赵慕予挠了挠额头,穿上拖鞋,走进了卫生间。
直到洗漱完,她也愣是没想起半点自己昨晚是如何自力更生回的家,更别提刚才那段回忆到一半就空白的看视频后续了。
她索性不纠结了。
反正她会忘记就说明这件事本身不重要。
重新回到卧室后,赵慕予拉上窗帘,往床上一倒,打算再补补觉。
不料空调刚打开,房门又被赵母推开,听她问道:“对了,我昨天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这段时间见过小江吗?”
“没……”赵慕予下意识就想否认。
可转念一想,万一她妈昨晚看见了什么,那她岂不是当场被打脸。
为了保险起见,赵慕予收住说了一半的话,先反问道:“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也没什么。”赵母没听出不对劲。
她说了说原因:“就是前几l天,我和你爸还有你江叔不是去看了他最近新上映的那部电影吗,回来路上一聊,才发现咱们上次见他已经是前年的事了。哎,你说当年是不是还是不应该让他进娱乐圈。钱倒是赚够了,可他现在完全没时间享受生活。还是说他还生他爸爸的气,所以不愿意回来?”
赵慕予本来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听到后半句,她昏昏欲睡的大脑清醒了几l秒。
在她认识江舟池的十几l年里,他大多时候都活得像一条野狗,沉默锐利,不怎么在乎自己的一条命,就算有朋友也习惯独来独往。
她只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见过他的伤口,关于他的家人。
至于这道伤口如今有没有愈合,她无从得知,但又不忍心看赵母为这事儿操心,于是象征性地安慰了一下:“没事,等他过气了,就能经常回来了。再说了,他现在这样,总比既没钱又没生活的打工人好吧。”
“……你这张嘴啊,真不知道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