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句指天誓日的表白,又怎地能约束一个人后来变化的心意?
而若此心始终不变,又何必表白剖诚,言语赘饰,多加许多见证与束缚形式?而一个人的志诚之心,又岂是用来表演给天下人耍猴看的?
阿秋见顾逸神情变幻不定,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不收她了,立时便抓着他袖子顺势起身,笑盈盈地打岔道:“顾逸,我去看看我的东西有没有送来。”说着转身便想要逃离“拜师现场”。
她身形甫动,已然不争气地被拎了回来。
顾逸漆黑眼眸居高临下俯视她,森然道:“头这会可以不叩,但需得改口。”
免得她兰陵堂的那些师兄们一个个见了他,都如乌眼鸡一般,总觉得他意图对阿秋不轨。
阿秋被他扣在身前动弹不得,哭丧着脸道:“师父。”
少女清灵甜美的声音虽显著地带着无可奈何,这一声“师父”却立时唤起了他多年前的温馨记忆。
那时的她冰雪面庞,也是这般一双好奇而乌溜溜的大眼乱转,她在人世学会的第一声称呼,却不是“母亲”,而是“师父。”
很多年里,再没有人这般叫过他,与他建立过那般深的依恋与联系。
顾逸深深凝视着她,忽而向她低下头去,他一只手尚且扣着她的肩膀,另一手已伸向她的额头,轻轻地,极温柔地,分开她额前的发丝。
他的手指摩挲上她的额间花。
此刻,那处挂着的正是今夜他为她买下的额间璎珞。细碎的蓝绿宝石闪着清透的光辉。
阿秋眼睁睁地瞧着他举动轻薄地向她俯下身来,又摩挲她的面颊,登时有魂不附体之感。
依她看来,此时顾逸倒不像某一夜那般失常,但他那双漆黑眼眸里涌动的、难以自抑的温柔又是怎么回事?
她几乎要陷落于那样的温柔里,却又明知,顾逸他断不可能有这般的想法。
她此刻没有内力,完全受制于他,却又很不甘心这般被他轻薄。一时间鼻尖急得冒汗,脑子里更是掠过千百种计较。
唯一一念,就是决不可这般白吃了亏去。
于是在顾逸的手伸向她的额间花,想要将它掀起一看究竟之时,她再度把心一横,把眼一闭。
她仰首,轻轻吻上顾逸的唇。
那不过是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
但已然实现了她想要的效果,甚至超越了她的期待。
被她吻上那一刻,顾逸一贯幽深的双目立时瞪大,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显而易见的是他的脑子此刻必然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他立即踉跄撒手后退,如被火烫了一般。直退到几乎离她一箭之地,方勉强稳住身形。
只怕当时往他胸口捶一记重拳也没这般好的效果。
阿秋颇为有趣地瞧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隐含怒意却又有苦说不出来的模样,心下能替他脑补的,说不出口的话就是:“你这逆徒!竟然非礼为师!”
但他总不能前一秒收了她后一秒就逐她出门墙。
瞧着顾逸气得全身发抖,又说不出话,一副被她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样,阿秋生出大仇得报的痛快之感。
那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那般轻薄于她,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若是把他亲过她的,如数奉还,顾逸是不是得撞墙自尽。
他那般非礼于她,完了就一走了之,她还没想过自尽呢,顾逸如今倒先摆出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
但神兵堂主阿秋,岂是一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辈。
眼见顾逸又怒又窘,僵在当地,发作不得,她心想整个金陵台就他们二人,若顾逸因收了她这个不肖弟子而整天寻死觅活,岂不尴尬。传回兰陵堂中,也不是很好听。
赢了的阿秋嘴角带笑,决定给个台阶给他下。
“师父啊,你离得着实太近了些,徒儿不小心撞到您了,您还好吧?”
她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十分无辜,便像是个极孝顺乖巧的弟子该说的。
得了下台台阶的顾逸脸色终于缓和,似是定回了神气。他只淡淡哼了一声,未回答任何话,便径自拂袖而出。
那一吻的效果实在有些太好,紧接下来三天阿秋都没见着顾逸。
也不知道是那一吻让他想起了什么,还是他不能面对阿秋,亦或自己。
阿秋想着,也许见她这般大逆不道,顾逸就不想收她为徒了,以免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