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他心中想的却是,这街边地摊上,又怎会有货真价实的前代古物。不过阿秋好歹是刺秦令主,古兵器见过那么多,总该不会被打眼吧?
若是她看中什么,被摊主信口开河地一顿忽悠要买,那他可就骑虎难下了。
名震天下的少师顾逸,竟被路边摊贩诓了买假古玩,他只要想想便觉得如芒在背。
果不其然,阿秋刚挤过去,那三缕鼠须的看摊老头立即两目发光地凑上来,满面热情笑容地招呼道:“这位姑娘,这位公子,老朽这摊上的物件可都是件件包真,都是老朽亲自搜罗而来,姑娘看上什么,尽管开价!”
阿秋的面纱虽挡了容貌,她一弯腰侧身已露出腰下闪金叠翠的百褶裙裾,且她身形娉婷,身后的顾逸虽只着一身简朴黑衣,亦是身材高颀英挺不群,望之如一双神仙璧人。
那老头子何等眼力,一看便知必定是建章城里哪家官宦世家的公子要哄佳人欢心,这类主儿一般都是既无眼力不辨真假,为博红颜一笑钱又给得大方。这般肥羊岂可当面错过。
阿秋只是略一扫过他摊上诸般竹木牙角青铜之物,随即目光落在一把“汉剑”上,她先拿起来掂量,又试着抽出,但见锋刃如雪,毫光鉴人,确是把不错的剑,只不过是否汉代的,就严重值得商榷了。
那老头先是略露诧异,因没想到这少女看举止风度是世家闺秀、名门淑女,却连簪环书画之类看也不看一眼,而竟对他摊上品相最好的这把剑感兴趣。
但多一转念,又立刻明白了:看这少女身后的黑衣公子,他虽未配剑,双目却是精光电闪,举手投足法度森然,他南来北往的各路人也见多了,猜出这公子必然是练过几手的。
建章城中权贵子弟,亦不少人为附庸风雅舞刀弄枪,在西市也属常见。
这少女看剑,必定不是为自己,而是要送给身后这意中人的。
做他们这类走江湖的生意,不比有信誉的坐地商铺,因本来货物就没什么特别出奇,最讲究察言观色看人卖货的本领。若是下错了说辞,看错了主顾,那是一件都卖不掉的。
这老头立时满脸堆笑地道:“姑娘好眼光,这汉剑却是老朽祖传的,北方逃难时千辛万苦带了出来,那时候全身上下穷得铜板都没几个,也不敢辜负了先人这把剑,牢牢地绑在腰间,乘船渡江都不敢忘的。”
他目光再向顾逸一扫,带笑道:“只是老朽又不习武也无功名,留着也是可惜了。配这位公子却是极佳,汉剑华贵厚重,堪配王侯,公子将来必定仕途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他这一番感慨表白,当真情真意切,令人唏嘘。
顾逸听得这老头说“牢牢绑在腰间”,登时眉头大皱,他素有洁癖,恨不得立时自阿秋手中抢下来丢开。再听说这剑竟适合送他,一向稳重的他整个脸色都变了。
若是少师顾逸不佩镂月,不携玉衡,而是携着这一眼假的“汉剑”招摇过市,他不成全天下的人的笑柄才怪!
偏生阿秋竟似还很有兴趣的样子。难不成她武功失了,眼也瞎了?
阿秋听老头如此说,却掂起剑来,再度掣出剑身端详一二,始笑道:“您方才说这剑是您祖上所传,怎地剑身却錾着‘冠军侯霍去病’这六个字?难不成您竟然是冠军侯后人,那可真是失敬。”
此时人皆知西汉冠军侯霍去病二十一岁即病逝,更无嫡传后裔存世。这老头原以为这花枝一般的姑娘于兵器自然一窍不通,好糊弄得很。猝不及防下满脸涨红,期期艾艾地道:“那,那想必是老朽年纪大,记错了,不,不是这一把。”
顾逸方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动声色道:“这条街这个样子的剑,我估计大约不下二三十来把,还有飞将军李广的,车骑将军窦宪的。你要喜欢,我们可以再找个官更大的,岂不兆头更好?”
老头一听便急了,粗着嗓子道:“爷,冠军侯的官不小了!您年纪轻,能做到他那份上已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