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我那一掌,模仿师父可有七八成像?可是没想到师兄竟然会还手呢!”
公仪休冷然道:“就是师父亲要毙我于掌下,他也决不愿看着他教出来的弟子不还手。何况我还不是本门叛徒。”
他这话可算说得十分重了。墨夷明月懒洋洋地笑道:“望师兄一直记得这一点才好。”
墨夷明月辖下的刑风堂,其职责之一便是追缉、清剿本门叛徒,清理门户。
公仪休不再搭理他,径自向窗前伫立的白衣伟岸轩昂身影行礼道:“师父!”
万俟清背对着他,正在沉思,心神仿佛进入了松雪堂外的时局中去。
墨夷明月却向他挤了挤眼睛。
公仪休不明白师父是否在他来之前,便是如此。
墨夷明月压低声音道:“你不问问,我为何回来?”
公仪休恍然想起,墨夷明月一向行走在外,近年更是多半活动于南北交界,长江一带的水陆码头。若是没有大事发生,他断然不会贸然回堂中的。
公仪休皱眉道:“有何事发生?”
墨夷明月嘴边漾起一丝得意笑容,道:“不告诉你。”
公仪休为之气结,闭嘴决定再不搭理这人。
墨夷明月低声道:“我在长江之上,见到了少师顾逸。”
公仪休这回始骇然失声道:“什么?”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墨夷明月,颇有刮目相看的感觉。
墨夷明月作风强横,他主持的“夜游天下”乃是水上一霸。他也曾自京口驻防的水师口中听说过。
顾逸前几日未上朝,他也知道。但顾逸向来行踪不定,每个月总有些日子是不在朝中的。人人均知他有半个江湖人的身份,因此公仪休亦没有多想过。
墨夷明月竟然于长江上见到了顾逸,而且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就这一点,已然足以令公仪休对他另眼相看了。
公仪休低声道:“你在少师‘镂月’剑下,过了几招?”
墨夷明月脸上登时出现不自然的神情,顾左右而言他地道:“我们并未打起来,还聊得不错。”
这是今日另外一个将公仪休雷得外焦里嫩的消息了。
无论墨夷明月还是顾逸,显然都不是那么爱好聊天的人。且墨夷明月竟然摸到了顾逸的行踪且找上门去,那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旅途寂寞找人闲聊。
这两人居然能“聊得不错”,公仪休本能地就很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还未等他发问,万俟清已然转过身来,风度洒脱地道:“顾逸此时北上,自然是去向李重毓下说辞,劝他息事宁人。明月与他友好分别更好,因为现时与他撕破脸皮,于我们并无好处。”
公仪休听到师父对顾逸的定义,才终于觉得,对自己此行的使命,稍微有底气了些儿。
万俟清的目光终于落到公仪休身上,淡然道:“休儿今日,所为何来?”
当公仪休将那一卷天下仰慕的“少师真迹”,恭恭敬敬地呈上时,万俟清的眼光始而亮了起来。
似乎墨痕之上,再细小的牵丝转折,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公仪休终至于忍耐不住,问道:“他信里说了什么?”
万俟清阅至结尾,唇边竟然露出一丝微笑。他轻轻地将纸卷起,还之于公仪休,口中道:“明月将你扇面上那幅春日繁花图劈坏,这副字你倒是可以裱作扇面,亦正合适你。”
公仪休听得此语,立即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将手卷展开。他之嗜好书画,亦与师父万俟清相类,每见名家法帖,便如痴如醉。
那副春日繁花图,是他昔年在兰陵堂时,寻觅天下群芳,珍贵花本植于后园中,搜集而汇于一卷,拟写其神。有时数日之间才得下笔一株,极摹其风神姿态。被墨夷明月这般劈坏了,他着实心痛得要命。
可师父竟将顾逸手迹就这般赏赐给他了,他立时精神大振。毕竟顾逸亲笔所书的字,也是南朝难得一见的奇迹珍品。
连墨夷明月也生出了好奇,将大头凑过来看。
两人一看之下,几乎彻底呆掉。
但见行笔连勾带草,隽秀不失苍劲,如临风竹叶,月下梅枝,极尽飘逸洒脱真趣。
题写的,却是一首“情词”。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公仪休张大了嘴巴,过得好半晌,才迷惘地道:“这是……少师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