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前缘(1 / 2)

梦境里,她又回到了茫茫大雪中。

神兵堂后,是白皑皑的荒原,一桶深井里刚打上来的冰水直浇在她的头上,湿发淋漓,刺骨冰冷。

她咬紧牙关,坐在雪地之中,任凭湿透的衣裳上再落满雪花,以特殊的呼吸、激发内力运转,令身体发热,才能将冰水化为水汽蒸腾而出。

有时候她很冷,冷到每一根骨头都在疼,像坠落在冰窟之中,感觉自己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世。

有时候又热,热得仿佛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毛孔都往外冒着火焰。

意识经常是糊里糊涂地,不知天明,不知夜暮。一刻一刻,时光漫长得像结冻的冰原。千山鸟飞绝,万里无人踪。

日复一日,只余深彻入骨的孤独。

某一天,神识终于恢复清明,地上的雪也化了,天上好像有两个太阳。白茫茫的光线很刺眼。师父说,这就是九转丹成的迹象。

练内功便是这般,不知疲倦,不知生死。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大地,空虚茫然。到成了,也便是成了,好似一把刀、一柄剑熔炼成形,出炉。

修习武功的过程中,人会忘记很多事。有些事重要,有些事不重要。只是那些岁月流逝,和不知此身何世的感觉,仍会深深刻入心中。

练功的过程,令她仿佛觉得自己是作为一柄利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并不具备作为人的温度。

也没有人需要这种温度。

她醒来的时候,入目是大床上方高悬的帷帐,其质地是生丝织就,纯白简素。

她只瞥了一眼便知这是顾逸的卧室。

她在顾逸的卧榻之上。

这是她来过多次的地方。

她转侧,却撞入了顾逸幽深如海漆黑如墨的眼眸。他离她很近,近在咫尺。他的眼眸里清楚无误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除了她,再无其他任何事物。

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亦有无从说起之感。

她掀开被褥,想要起身,下一刻便已被顾逸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回床上。

顾逸原是整个人伏身床头,将她笼在自己身下。

她略窘,但此时也无力反抗。她想得到打岔的第一句话便是:“她们如何了?”

顾逸专注地看她,淡淡道:“她们都已经没事,廷尉连夜彻查的结果已经出来,黄朝安屡以佐宴为名送出舞伎,至今殒命七人,尸骨都在废苑枯井。神獒营那军官殷商已然招认,本次系受营内派遣,来乐府了断所有知情人并灭口。”

他俯下身子,低沉的声音几乎近在她耳畔:“你无罪,孙内人也无罪。”

阿秋的脸庞倏然飞红,本能转侧闪避。

顾逸却似丝毫不觉逾越界限,反而靠得离她更近了些,逼视着她:“但有一个问题悬而未解。”

阿秋错愕道:“什么问题?”

今夜的顾逸,隐隐透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这气息与那一夜的他有些相像,却又不完全相同。

顾逸与师父一般地爱洁,如非必要,绝不会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即便从前对她的接触,也是忍耐而非习惯。

可今夜,他却是一再地迫近逼身而来。

顾逸却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凝视她道:“你们误杀黄朝安的缘由,据说是他妄图对你们行不轨之举。”

阿秋的脸没来由更红了,不由得眼神闪躲地低下头来,中气不足地道:“确是如此。”

其实,阿秋行走江湖早非一二日,青楼酒场、闺房私宅都是入过的。换了往事往日,她根本不知脸红为何物。只要能顺利栽赃到黄朝安头上,她很乐意再多编排几句。

可此刻面对着顾逸眼中隐约的情绪,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直觉她若再胡说八道捏造些事实,顾逸可能要杀人。

杀谁不知道,希望不是杀她。毕竟此刻,她离他最近。

顾逸沉沉地道:“那他非礼的究竟是谁!是孙内人,还是你。毕竟你们都……”

他没有说完。现场目睹之人证词,是黄朝安倒在血泊中,而孙内人和阿秋都是衣衫破损,鬓发散乱。

阿秋脸皮虽厚,也嗫嚅着再说不出话来。

孙内人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节,而她是为了把脏水泼实在黄朝安身上。

顾逸见她闪躲模样,眼神中厉芒立时盛起。

阿秋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骇人模样。

他原本撑在她腰侧的一只手提起,略略一顿,伸向她的肩头。

那里因衣衫破碎,原本肌肤是裸露的,此刻却覆盖着同伴给她裹上的衣衫。

阿秋本能地一掌迅如闪电拍出,截住顾逸伸往她肩头的手。

近身格斗本来乃她所长,刺者本就擅长方寸之间腾挪变化,但阿秋忽略了一个事实:自己此刻内力尽失。

且顾逸拆招比她更快,单掌一翻,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反擒于掌心。

顾逸亦误判了阿秋此时功力,那一招擒拿去得重了些,阿秋却未挡得住,因此他整个人都猝不及防地压到了她身上。

阿秋尝试推,却推不动他,脸红得几乎都要滴出血来,恼羞成怒地道:““你若是黄朝安,你想想你会非礼谁!内人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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