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听得我出声喊叫,你们便不用管了,只管一拥而入。”
到得这步,薛红碧难得地安静沉稳下来,伸出手来握住阿秋的一只手,沉声道:“知道了。若有事,只管放声大叫!”
张蛾须和崔绿珠,亦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握上阿秋与薛红碧相扣的那只手。
阿秋安慰地摇了一摇她们的手,随即松开来。
她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孙内人,先后迈步进入大厅之中。
余下的所有人,都在夜色里紧张的等待着,竖着耳朵倾听内里的动静。
黄朝安的寮舍,阿秋已非第一次来。
大厅正中的几案上,灯台上亮着的烛火正在劈啪跳动,一行烛泪正落入铜盘。
阿秋扶着孙内人进来的第一眼,注意到的第一个人,却并不是伫立正中的黄朝安。
而是黄朝安身后,沉沉伫立一侧,隐在烛影幽暗中的一个高大人影。
这人矗立如山,身形刚毅,站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却有种逼人而来的冷漠森然之气。
头上着盔,身上披甲,腰间按刀。
是一名军人。
来自神獒营的军人。
但就在阿秋进来那一刻,这人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快速低下眼皮。
阿秋感觉得到,那人那一眼之中,却是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他认得她?
可对方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之中,阿秋看不清他的面容。加之对方全身盔甲严密,亦无法从身形窥出半点端倪。
神獒营都是宫中朝中权贵子弟,若认得上官大小姐之类,绝不为奇。可为何会有人认得她一个舞伎呢?
那个人接下来的动作回答了她的疑问。
他原本垂于腰间的,不曾握刀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向她打出了三个变化的手势。
动作行云流水,于瞬间一气呵成。
那是二师兄墨夷明月辖下,刑风堂的暗号。
阿秋此刻已然无暇去想,二师兄的人如何混入了神獒营。她藏于肋下,扶着孙内人的手之下的那只手,亦向对方打出暗号,意为已知悉。
对方身影寂然不再动,场面陷入连针落地亦可听得见的寂静。
黄朝安听得二人脚步到得面前,却不抬头正眼看她们,只沉沉地道:“典乐大人前途无量,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这却是阿秋自入乐府以来,黄朝安第二次指名道姓地同她说话。
前次被提到此地时,虽然她才是传唤的对象,却只同个傀儡也似,都是孙内人一力担当回话。
在宫中,若无对应地位,就是想担当,也不会有机会出头担事的。一切要凭权力地位说话。
阿秋淡然答道:“孙内人是本人学习舞艺的恩师,自不能不管。”
黄朝安白皙如好女的脸庞首次掠过阴沉笑意,道:“典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莫说你只是乐府之中,一个暂且得脸的小小女官,就算你是承华令安公,也不能改变孙辞的命运!”
他以手指向身侧默然伫立的军官身影,语气愈发森寒:“这位神獒营来的大人,要带孙内人去军营佐宴。典乐你是否打算一道走呢?”
被他指着的军官却是一言不发,置若罔闻。
黄朝安的面前几案之上,是一盏盈盈的烛火。
烛火映照之下,他的面容尤其惨白可怖。
烛台一侧,扔着一把剪烛心所用的铜鹤剪,其上鹤羽嶙峋,发出锐利的光泽。
孙内人容色苍白,却倔强地抬起头来道:“黄乐正,你这般胆大妄为,草菅人命,你有想过日后九泉之下,如何去见那些被你枉害的人吗?”
她松开阿秋的手,向前一步,目光直视着黄朝安,寸步不让。
黄朝安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一般,忽然地大笑起来。他这般斯文清秀的一个人,笑声却如夜枭一般凶厉。
笑完,他方才冷冷地道:“卑微如你我,活着尚不过是苟且求生,谁还管死了的事!”
又嘿然道:“现在要操心死后之事的,怕只有你孙内人吧!”
就在此刻,孙内人动手了。
在黄朝安长笑之时,她已悄无声息移步近前,衣袖看似不经意地拂过几案,而实则已将烛台旁的铜鹤剪攥在手中。
到黄朝安说出那句:“怕只有你孙内人吧。”她猝然亮出剪刀,闪着寒光的锋刃直刺向黄朝安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