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被建章师拿下,那也作不了什么乱。
如若朔方军入城顺利的话,按照原本的安排,这支乐舞团应该是在中秋宫宴上,与上官玗琪的乾坤定世剑舞,阿秋的白纻舞一起表演的。
谁也不知道若是这般,会出现什么情况。
上官玗琪与阿秋共同经历此事,已有将她视为可推心置腹之人的趋势。她沉吟道:“我当时出剑击刺,封锁她所有动线之时,我能感觉到她本能的武者劲气反震,其内力与我们中土武林迥异,走的是螺旋之势。”
阿秋注意听着,只这点便与二师兄的武技并不相同。二师兄的刀法身法均强悍直接,是由胡人于马上搏杀的旋风刀法总结提炼而来,有如烈日狂沙。
上官玗琪继续道:“我曾听说北羌境外沙漠之中,有一支人数稀少,却几乎人人皆精通上乘武技,又擅于追踪暗袭的神秘民族,名为隐月族。他们武功的最大特点,便是取势皆走螺旋动态。”
阿秋准确地提取出上官玗琪话语中的要义:“北羌?”
上官玗琪叹息道:“我确实怀疑那万岁公主乃隐月族杀手,受北羌人指使来破坏关内侯与本朝的缔约结盟。但也不排除,是关内侯蓄意引起京城动乱,他好取渔翁之利。”
阿秋诧异道:“关内侯要与本朝结盟?”
上官玗琪此刻已无意瞒她,叹道:“说是朝觐,实则少师想与他结北伐之约。少师此次北渡长江,单身前往游说,亦正是为了劝说关内侯放下私人恩怨,只望少师可以马到功成吧!”
阿秋变色道:“若北羌人得此讯息,绝不会坐视!”
上官玗琪再度朝她瞧来,道:“少师乃天下有数的武者,又有小萧跟随,应无大碍。”
阿秋方知自己对顾逸的关切溢于言表,有些过头。幸好上官玗琪乃女中君子,并不多言,否则必定生疑。
她定了定神,只得装作无关己事的样子。毕竟她只是一名乐府的小小女官,这等军国大事理应扯不到她头上。
只是此刻,与顾逸有关的每一件事,都会惊动她的眼目心神。
因为所有人中,只有她知道,顾逸并非毫无弱点的绝对强者。而也只有她,曾经对他许下生死不离,永远守护的誓言。
但此刻地位悬殊,她唯有在心中为他祈祷,北去平安。
此时的顾逸,正端坐于长江之上,一艘客船的舱内。
过了长江,便是关内侯李重毓屯结重兵之处。李重毓这次提师南下,已让沿途州郡纷纷慌张,不知是否是再度内战的前兆。
远处天门中断,江流滚滚远逝,雾霭苍茫。
顾逸黑衣垂地,天下闻名的“镂月剑”横于膝前。
如是熟悉他的人,当可发现,就这么一夜之间,他头上黑发中夹杂的银丝又似乎多了些许。
看上去,他似在凝神观着面前案上的黑白棋局。
而棋案之下,他藏于衣袖的手心里,却扣着一枚黄金打就,镶嵌着一枚金绿猫儿眼的流苏花钿。
这枚颇具异族风情的花钿,是他第一次在乐府见到阿秋时,她额上所戴之物。
他到现在仍然能清楚记得,她第一次抬眼看他时的诧异,还有……悸动。
后来他有次被她的傻气模样引发了某种情绪,想要摘去她额上花钿,看他当年给她种的同心花是否还在,被阿秋误以为轻薄,当时两颊都飞红了。
可她不但没有怪他,还特地将这枚她觉得比较贵重的花钿带给他。
他一听说这花钿原本是公仪休那位风流成性名声狼藉的右相大人,从胡姬那里弄来的“定情之物”,他差些儿直接就想以衣袖将这东西扔到窗外去了。
但后来却没有扔,是因为看到这东西,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这枚金绿猫儿眼的流苏之下,她第一次抬眼看他的模样。
盈盈秋水,黑白分明,本来无愧清朗的一双美丽眸子,却在触及他的那一瞬忽然心虚。
也不知曾有多少女子见他而失神。但他只记得她那一瞬间的动人神情。
此次北去见李重毓为公干,他却将它带在了身上。
这样仿佛能使他感觉到,她还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很想她。
驾舟之人,为三名蒙面少师御者。此行须十万分保密,故并未惊动沿途官府,全用顾逸私人力量。
萧长安伫立舟头,看水天一色江风习习。
心中却又不争气地浮现出那日顾逸将阿秋自内室横抱而出,让他送回棠梨苑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