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加解释,说这二位中年女子便是当年白纻舞的两位首席,此次再创作的《白纻》特延请了她们出场,共成岁月山河之感慨。
老臣们闻之恍然,更体会出其间的意义之深重。二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白云苍狗,离合聚散,尽在此一《白纻》中矣。
孙内人、薛红碧与《白纻》众舞伎以及乐师们出来谢幕时,阿秋已混入其中。
虽则最后一幕时阿秋已然不在,但因最后一幕的主角并不是她,因而也无人注意到她离开又回来的事实。
《白纻》表演者纷纷向龙座上的谢朗、宸妃、以及太子屈身行礼时,李宸妃亲自站了起来,牵着孙内人和薛红碧的手,微笑道:“二位可还记得,我曾答应过你们什么?”
孙内人和薛红碧相顾愕然。还是孙内人先反应过来,道:“娘娘曾说,会尽力为我们召回血阳关的故人。”
宸妃微笑着将她们领向另一面的宾席,柔声道:“你们看,是谁来了。”
孙内人和薛红碧错愕望去,然后不约而同的,先是惊愕,然后千万感慨浮上心间,再其后便是泪水盈满了眼眶。
宾席之上,一个身材粗壮健硕,满面晒得黧黑的女子,已自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那笑容里虽仍有一抹生疏,却更多是感慨与激动。
“你们真了不起,还能再跳,且能跳得这般好。”被血阳关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弄得早已脱去美人模样的胡妙容腼腆地笑道:“看看我,是一点儿也不成啦!”
很多旧时的岁月,自三人之间荏苒而过。
无论爱恨,那些女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摩拳擦掌抢风头,最终都化为了彼此眼中,最初最青涩的模样。
满场宾客、观众无数,亦不乏见过前朝白纻舞的老臣。可若问谁最记得胡妙容当年明艳风致,那必然是薛红碧,以及孙辞。
怕就是胡妙容的丈夫,也未必还记得她当年的绝世之容,惊世之舞。
她在舞台上,韶华与盛颜最亮丽的一刻,即便别人都忘记了,薛红碧和孙辞也是会牢牢记住的。
那是她们共同的黄金时代。
宸妃微笑引介道:“二位教习,这位便是朔方军中,诸茂参军的夫人,怀明小将的母亲。其余的,亦无须我这个外人介绍了。”
由此亦可见宸妃之善解人意。胡妙容如今总不好一上来便对老姐妹自我介绍,虽在边关砥砺如许年,却幸嫁得良人,又生了个好儿子。那便难免有炫耀之嫌了。
胡妙容身侧那形容高瘦,目光却锋锐的中年人,此刻亦起身,向薛、孙一拱手。而他的肩下,一个年约十四、五,相貌堂堂的少年亦是立即挺直腰板,向两人行了个军礼。
薛红碧与孙内人见此景,便晓得了,当年李明远将军亦是肝胆忠臣,并不贪图美色,故虽朝廷赏赐的舞伎却之不恭,却并未将胡妙容收为姬妾。
她最终顺利嫁给了李明远的部下诸茂为妻,如今儿子长大成人,也是一表人才,人生亦可谓无憾。
薛红碧终究没忍住,重重在胡妙容粗壮的胳膊上拧了一把,道:“原以为你命最苦,没想到你是我们中唯一有希望挣个诰命的!失敬,失敬!”
胡妙容在边关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生疏了宫中当年夹枪带棒绵里藏针那一套应酬功夫,颇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憨憨笑道:“哪里便诰命了,不过是个武人之妻罢了。”
她望了诸茂和儿子一眼,不经意便带了柔情的道:“只不过有了他们,我也心足了。那是什么诰命也比不过的。”
早已有老臣们在窃窃私议:“宸妃娘娘向那两位《白纻》教习引见的,可知是何人?”
有军中的人便答:“听说,那是昨天刚入京的朔方军先锋营长官夫人。”
听到“朔方军”三个字,便一大半人没了动静。
皆因人人皆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命题。
赵灵应抱着双臂,笑吟吟地道:“那不但是朔方军的参军夫人,也是我们先朝的白纻舞班首。这人虽然微,份量却不轻,是娘娘亲自传诏,关内侯特地打过招呼,才将人送到京城来,共同聚首于本朝《白纻》。”
在座之人,均是面现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这一堂,台上台下,竟然会集了前代三位《白纻》班首。
再观她们三人,薛红碧虽然老去,一笑一颦间依稀艳丽非凡,仍可见前代宫廷舞人的风姿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