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阿秋(2 / 2)

重心理和身份上的转变。

从前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动江湖的兰陵堂神兵堂主,谪仙榜上第一名“荆轲”。但是,为人所知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从没有外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身为刺者,她虽有大名,却一贯习惯于藏踪匿迹,在世人面前能不露相,便不会露相,这是本能的谨慎。

所信任者,唯独本门之人。对于外人来说,无论多么有名,她也不过是一个传说,一个神话,与一柄神兵名剑没有什么两样。

但这境况,自她入宫开始便有了变化。

顾逸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人。其后,是孙内人、张娥须、崔绿珠、薛红碧、萧长安……再到钟离无妍。这些人或许了解她真实身份,或者完全不了解。但唯一相同的,是她是以本来面目与他们相识,结交。

是以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女阿秋的身份,在他们面前出现。

阿秋所感觉到的,是一个与从前的神兵堂主,迥然不同的普通舞伎“阿秋”,正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渐渐成形。

与独立善断,冷静多谋的“荆轲”不同,这个“阿秋”普通得甚至要依赖他人的保护与帮助。

顾逸保护过她,孙内人保护过她,连那个小黄门萧长安也保护过她。

她已在不知不觉中,与这些人建立起感情。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成形,一多半要赖他们付出的这些感情与照拂。

而这一次,因着担纲《白纻》的缘故,她等于是将自己送到天下人面前亮相。

自此之后,恐怕真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阿秋自然不怕任何事,只是这对于一个兰陵刺者来说,未免太不寻常。

她不由得想,或许这便是师傅万俟清的用意。他早已料到,她必须得让前朝后宫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她。

才能进而得到,他所为她筹划的东西。

只是这一天来得竟然如此之快,是出乎阿秋意料之外的。

明日便要呈演了,而关于《白纻》,其实还有些事,她感觉是自己未能体会清楚的。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日冥当户倚,惆怅底不忆? ”

孙内人曾为她们解说过这首《子夜歌》的大概意思。本着孙内人一向“思无邪”的风格,她只简单地说:“表达了恋情中的女子,日夜相思之情。”

《白纻》是舞蹈的类型,所有以白纻为道具起舞的舞,皆可称之为《白纻》舞,当然白纻为特定道具,因此也会衍生出特定的舞蹈姿态。便如栖梧宫中画卷上所绘的舞姿。

但于民间流传的《白纻》,则有特定歌词。

“人生世间如电过,乐时每少苦日多。徘徊鹤转情艳逸,君为迎歌心如一。”

其实无论是《白纻舞歌诗》还是《子夜歌》,描绘的都是惆怅相思之情。

阿秋此时的舞姿,先得栖梧画卷心传,又得顾逸以琴乐调整气息,再经历孙内人和薛红碧前朝两大班首仔细打磨,已达举手投足仪态万方,回眸转睛神韵万千的辉煌境地。

但她自己却很清楚一件事,白纻舞中所有的感情,都是别人的,而不是她自己的。

作曲者,为《子夜歌》注入了回环往复,一咏三叹的深刻感情。

作词者,吟出的歌词是心上不谢的哀婉恋思。

设计舞姿者,一举一动静态极妍,飘忽若鸿举,徘徊若将离。是心意的彷徨,感情的难以确定。

阿秋可以将这一切演绎得栩栩如生,恰到好处。但于她自己内心,却很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并不懂得,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情。

因此,当她于栖梧宫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梧桐皓月之时,只有一种既陌生,又似早已知道会如此的感受。

四壁皆是崭新的高大书架,透着楠木的幽雅香韵。此外,还有沉墨的馨香,袅袅飘散在空气里。

她面前垂下的,是洁白柔软的白纻轻纱,松散地自大殿的顶梁垂到地面。而帘后的一道人影,便朦胧地映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散着长发,正在举袖起舞的少女人影。月光下隔着轻纱,看不清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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