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府现今不用胡乐,你本是不能留下的了。”
他加重语气道:“不过,看在你颇为聪明懂事,本乐正为你法外开恩,额外安排你个去处,就不知道你——可晓得感恩?”
阿秋笑意盈盈,眼波横流,屈膝为礼道:“乐正恩同再造,妾此生都会铭记心中的。”
但若是一贯熟悉她的人,便会发现这笑容中的眼神,极冷。
冷如短刃之闪着蓝光的锋芒。
黄朝安却是不觉,他得了阿秋这句许诺,心下极为得意,笑道:“乐府虽无胡部,却于坐、立二部之外,更增设舞部,便由本乐正亲自管领。由目前形势看,舞部将来之繁荣,恐怕犹在其他部之上。”
又补充道:“你若愿入我这舞部,学习舞艺,将来自有出人头地之时,不会明珠暗投的。”
在一众舞乐伎者面面相觑,以及几位执事异样的眼神之中,阿秋含笑持笛谢过乐正的赏识之恩,盈盈退避一侧,等候其余人甄选。
而她的心神,早已飞到了头顶长廊的深青檐脊之上。
方才那里有人,是那人去而复返。
大氅破空的风声、足尖踏上瓦背的声音、俯伏贴耳于檐脊……阿秋几乎可由这些极其细微的声音,清楚描绘出顾逸去而复返,落坐于飞檐,而后仔细倾听廊内人谈话的全过程。
其实此刻的她,对于顾逸少师对自己的态度,已经颇有些糊涂了。
他好似……很在意自己。
可无论怎样在意,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也不该会因为想要知道她的最终去向,而去做个梁上君子吧。
兴许,是她听错了吧……
阿秋听得其实不中亦不远。
此刻长廊的另一头,屋檐之上,月色星光之下,有二人遥遥相对,一坐一站。
站着的,是黑氅飘拂的顾逸,他的表情……颇难描述。是被人坑了之后,不得不绷住的那种脸。
大概就是“本人无所谓”的那种。
身姿写意地歪躺在屋檐脊梁上的,是一位长眉低垂的、朱红锦袍的老宦官。
两人之间的对答,却是拢住声音不使外传的。
老宦官:“今夜月色很美,却不想宫中居然有了鼠患。”
顾逸:“……”
老宦官:“老鼠掀动檐瓦的声音,少师您也听见了吧?”
顾逸:“……”
老宦官伸个懒腰,忽然严肃起来:“您要护着她,也没办法。但是宫中绝不能有刺客,这是自先代就立下的规矩。”
顾逸终于开了口:“她不是刺客。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老宦官摇摇头,叹着气道:“我看像。”
两人再不说话。
阿秋第一次作为舞伎生徒的练习,以一场惊天动地的迟到开始。
阿秋平时是很少睡过头的,但昨夜,她做了个噩梦。
当她披着黑白色燕尾长裾舞服,趿拉着木屐慌慌张张踏入响屧廊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大跳。
“咚!”
是如同击鼓的重重一响。
长廊尽头,已开始早功练习的舞伎们齐齐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向她望来。
阿秋看看脚下的木屐,明白了些许,尝试改变以足点地的角度,和自身落地的力度。
“咚咚!”
这声音更清脆了些,不像第一响那么浑厚——声如洪钟。
但无论怎么调整,想要不发出声音悄无声息地溜过长廊,混入练舞的队伍里去,都是不可能的了。
原来,舞伎的木屐是特制的,踏在响屧廊底下中空的木板设计之上,就会发出如击鼓般浑厚的咚咚声。
背对着阿秋的教习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然而高高盘起的发髻已呈花白。
她对阿秋的到来毫无反应,对着舞伎们一抬手中竹板,示意继续。
舞伎们立即如臂使指般整齐划一的做出动作。随着她们身形移转,步伐整齐铿锵的落于地面,发出节奏鲜明的“咚咚”声。
这声音强弱分明,节奏铿锵,本身亦自成韵律。配合舞伎们舞姿的抑扬变化,同时具备了观赏性和音乐性。
阿秋一人尴尬地立在长廊入口处,进不是,退也不是。
迟到了应当怎么办?
看教习的样子,显然是生气了。但若在这里一直站着,岂不是更不成话。
阿秋有了主意,她猫下腰来,将木屐脱下,拎在手上,赤足点地,就如猫一般轻轻蹑足过去。
正在排练的舞伎们几乎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但均不敢分神,尽量聚精会神地专注练习。因人人均知神态若有分心,动作若有错迟,教习的竹板立时便到。
教习的背后似生了耳朵,衣裳无风自动。
阿秋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成功蹑到教习一侧,准备溜进队伍之中去。
风声顿起,一记凌厉的竹板当空抽至。
阿秋反应如电,应声而避,出袖运指推卸。
可当五指搭上竹板时,她蓦然回神:教习抽这一板,是为迟到的教训。她若不让教习抽到了,教习的怒气如何消,面子如何下?
于是,她硬生生收回指力,由着竹板抽上,并顺势坐地,口中“唉哟”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