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秋也不是没有不伤人的办法,而这方法亦很简单,就是不出刺秦。
但少了兵刃之利,光靠近身缠斗,拳、掌、指伤害都有限,而她的优势亦会大打折扣,发挥不出刺秦在手一半的功力。
这也是为何第一次夜空被顾逸拦截,掌心就挨了他一记玉衡。而在栖梧废宫与褚元一对战,亦无必胜把握。
心中本无杀意,则招招都不致命,易落下风。
当顾逸放开她的穴道,阿秋终于自榻上立起,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忽闪着美目道:“顾少师,我不用兵器便可以不伤人。可不伤人,我如何打得过你?”
顾逸喝道:“自己想!”不等她反应,玉衡已经挑劈而至,直击她胸前“膻中”大穴。
他曾领兵疆场,深信兵法自实战中来,找捷径最快的办法就是置诸实战。
膻中位于胸膛正中,是气脉运行重要穴位,又在心之前方。如被击中,非得重伤吐血不可。
顾逸若是用掌,绝不会去击她膻中,因他恪守男女之别。但此刻以玉衡遥击,则无此避忌。
阿秋叹了口气,当胸五指如电,弹于玉衡前端。玉衡接连颤动,被卸往一侧。
同时,她借着玉衡掠开之际,钻入空门,蹂身而上,几乎整个人伏卷入顾逸怀中,一掌也向他胸前拍至,另一掌斩落他肩。
实则她与司空照也是这般打的。近身格斗,手、足、胯、腰、肩、肘,无不为武器,交缠相护,招招相接。
顾逸却是显然没有过与人这般肌肤相接的缠斗经验,她足下跌,腰缠抱,双手盘绞,须臾不离他身体。他眉头已经拧成了个“川”字,收回玉衡挡她胸前一击,同时以肘一带,侧肩将她轻撞开,皱着眉道:“你难道就不能,放尊重些打?”
阿秋颇为尴尬,以往倒是没有这个不尊重的嫌疑。她长虹一击之内,顶多三招,对方就死了,而死人是不会抱怨她非礼轻薄的。
顾逸随即想起一事,突然皱眉道:“你在门中学武时,难道你师父也是这般与你过招?”这一喝问极为严厉,连音量都提高了三分。
阿秋笑道:“那倒不是,这是我自创的。我是向一只大猴子学的。”
她幼时在山中,曾与猕猴为戏,那时有一只猴王,常常与她打架,猕猴其身极灵敏,双臂缩举自如,打起架来扭抱一团,只在身前方寸须臾之地。阿秋因而学得身法极其灵便,在其臂间身后穿梭裕如,后来猴王也打不过她了。而她师父万俟清觉得她这身法极其适合刺者的近身格斗,便传以匕首刺术相结合,名之为“灵猿刺”。
顾逸神色稍霁,道:“人与禽兽不同。你不可用禽兽的战法。”
阿秋吐了吐舌头。心中想的是,打架么,都是为了赢。她倒看不出这点上人与禽兽有何不同。
顾逸沉声道:“礼乐御射书数为六艺,而六艺之中的‘射’便是武事,习六艺乃君子日进之道,所以武事亦不可不讲规矩。”
又问道:“习武为何?”
阿秋想也不想道:“为杀人。”
顾逸正色道:“错。内为修身,外为止干戈。”
他将玉衡横过胸前,自左及右横跨一步,真力弥发,身形便自然化出渊停岳峙的气魄,如高山巍巍之势。
就在这一步一站之间,阿秋有种感觉,整个空间的气场,都变得不同了。
深远安静,是太极方生,混沌未开之象。其间有生气初萌,隐微极妙。
顾逸凝视她的眼神,深邃明亮安然。仿佛自天地初开以来,他便是这般的望着她,可以一直站到永远去。
阿秋忽然道:“顾逸,我是不是曾见过你?”
顾逸神情不动,左足踏前一步,双手环抱胸前,平端玉衡。
是混元而分阴阳,一静一动,一虚一实。天地轮回岁月,生生不息,皆在这一掌一尺之中。
玉衡再度向阿秋点来。
阿秋双掌错分,前探掌如兰花般美妙开放,破入顾逸的气网之中,按上玉衡前端。
顾逸玉衡被她击中,忽觉得一股纯正无比的大力撞来,不由得略退一步。
阿秋的一双美目倏然亮起,另一只素手已不期而至,以美妙无比的姿态,翻覆起伏,由掌变斩,直截向顾逸的左腕。
这双掌攻击前后配合奇妙无伦,且暗含风雷乍起之势。而且步法配合进退合一,极有正宗武家传承风范。
顾逸轻喝道:“好。”一连间进击十余次,均被她以精妙无比,又有横绝气势的掌法拦下。
阿秋却越打越觉迷糊。这掌法竟然源源不绝,自动从她心中流出来,心到意到,随机应变。起初还有些生涩,但越打越是流畅,虽然来回只得三十六路,却有气象万千之感。
而且,这掌法还甚是熟悉,像是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顾逸翻腕,将她的手握于掌中,沉声道:“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什么?
阿秋晃晃脑袋,看着那只被顾逸握住的手,似不相信地瞧着自己手掌,道:“这是什么掌?”
顾逸轻轻道:“褚元一的‘风雷斩’。”
阿秋将手掌自顾逸掌中抽出,满面诧异,不可置信地道:“栖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