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鉴察院特制的莲衣都没有披。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滴落下来,同那些自天而降砸在地上的雨水混在一处,彻底交融。
待他们看到那辆黑色的轮椅被缓缓推出来时,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这种威压极大的气息,似乎是从轮椅上那人的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两名剑手望着这个让他们怀有无限尊敬的老人,一股敬意自心底油然而生。自己面前这个人就像是暗夜中的神明,令他们甘愿追随一辈子。
膝下并无黄金重。但此时那两名一向冷若冰霜的六处的官员却没有任何犹豫,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齐刷刷地向陈萍萍行了个抱拳礼。
李瑶兮一愣。她清楚陈萍萍在鉴察院的威望,却时至今日才明白:鉴察院,真的是把陈萍萍当作信仰来看待。
陈萍萍微微一怔,淡淡地抬了下手,示意他们起来。
那两人站起身来,也顾不上掸掸身上的雨水,而是忙着将落在油纸伞上的水珠抖落,然后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将伞举过陈萍萍头顶。
影子蹙了蹙眉头,闪身挡在陈萍萍面前,瞪了那剑手一眼。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职责,有些羞愧地低着头,却依然不肯退后。
陈萍萍瞥了一眼好心为自己打伞的下属,不咸不淡地说道:“身为刺客,就只用做好刺客该做的事。”
剑手再度跪下,道:“下官知道。”
陈萍萍轻轻推开那把伞,寒声道:“在我鉴察院,唯有心狠手辣,才能成大事。像你这样,不行。”他本在想着,什么时候连六处都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
六处的职责就是成为杀人的机器,而这份特殊的工作几乎不允许他们有任何感情。
他不需要别人的关心。鉴察院的任务就是在朝廷上扮演好不光彩的角色,这样就足够了。
那剑手恢复之前淡漠的神色,恭恭敬敬地道:“院长说的,下官记住了。”
陈萍萍对下属向来是恩威并施。见那官员态度诚恳,便缓和了脸色,道:“下次你们不用来了。六处的刺客成天光明正大地赶着辆马车,说出去让人笑话。”
两名六处官员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又向陈萍萍行了一礼,飞快隐匿在雨幕中。
几人的衣衫都早就湿透。李瑶兮将轮椅抱上马车,自己坐在了陈萍萍旁边。
“我睡一会儿。”陈萍萍将头靠在椅背上,轻声对李瑶兮说道,他真的已经很累了。
眼皮子沉重地耷拉下来,陈萍萍渐渐沉睡过去。
远处的小院渐渐隐没在雨帘中。李瑶兮不再回首,自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拭着自己挂满水珠的脸颊。欲要为陈萍萍擦拭时又怕吵醒了他,于是将手帕笼入袖中,自顾自地闭目养起神来。
马车轻轻颠簸着,晃得李瑶兮愈发困倦了。她索性靠在陈萍萍身侧,双手抓着他的袖口,也闭上了眼睛。
一路无话。
李瑶兮正在半睡间,却恍惚觉得马车停了下来。她有些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后才去推身边还在睡着的陈萍萍。
“萍萍,咱们到啦!”她轻轻推了下陈萍萍,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
“萍萍,萍萍?”见陈萍萍仍紧闭着双目,李瑶兮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语气中夹杂了惶急,连声唤道。
待她一手轻覆上陈萍萍的前额,却只触到一片滚烫。
“萍萍,陈萍萍?”李瑶兮一声声唤着,见陈萍萍还是没有反应,心中越发着急。
就在此时,老仆人正巧掀开了车帘。李瑶兮探出头去,焦急道:“齐叔,院长又烧起来了。”
老仆人面色一变,却比李瑶兮要镇定些,道:“我去叫影子来。”
“不必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旁的影子冷声道,“先把他抬进去再说。”
李瑶兮提着裙角下了车,影子抢先一步将轮椅抱下,推着轮椅疾步向不远处一处田间小筑走去。
李瑶兮这才发觉此处并不是他们昨晚住的客栈,而是城外潺潺溪水旁一隅不知名的所在。那小筑修建得甚是清雅,去了浮华之色,倒像是寻常人家消暑休闲的地方。
李瑶兮心系陈萍萍的身体,自然无心欣赏这里的布置设计,急匆匆地冒雨同影子和老仆人疾行,用自己的外衫为陈萍萍遮着雨。
陈萍萍无力地低垂着头,泛着青白之色的脸颊上浮上大片的潮红,让李瑶兮更为心惊。不过见老仆人和影子都还算镇定,一颗心也安定不少,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现出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推着病人前往抢救室的画面。
几人进了这无名的小小田庄,李瑶兮亲自将陈萍萍放在里间的床榻上,吩咐了老仆人打盆凉水进来,自己则是点了几盏烛火和灯笼,顿时让屋里亮堂了起来。
李瑶兮斜了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影子,不悦道:“你怎么就知道杵在那儿啊?”
影子反问道:“不然呢?”
李瑶兮气恼得直跳脚,道:“你你你好歹也是陈萍萍的人,人家生病你也不关心一下,情商为负啊你!”
影子还是没有动,只是奇怪地盯着叉着腰训他的李瑶兮,道:“他不是没事么?”
“你……算了,和你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