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唯有听着枕边娘子的呼吸慢熬等天明。
等到再也支撑不下去,月亮埋入云层,怀里的姑娘做了一个好梦,她阖上眼,唇瓣都是甜的。
鸡鸣破晓,院里的下人踮着脚尖走动,唯恐搅扰主子们的清眠。
崔缇昨夜睡得早,这会醒得也早,睡前仅有的意识明明白白提醒她,裴宣吻了她。
但她好没出息。
吻着吻着,人就睡着了。
她不知接下来裴宣还做了什么,但以裴宣正直慎独的品性,应该会好好搂着她,顶多再亲亲她的额头。
她和她前世做了三年夫妻,多数时候的亲密浅尝辄止……
是了,浅尝辄止。
崔缇猛地明白过来:怪乎她觉得这次昏睡很是似曾相识,她笑了笑,轻嗅内室残存的香气,最后无奈看向熟睡的裴修撰。
裴宣在香炉里加了东西。
由此避开新婚后的第二晚合欢。
她小心翻找枕下,果然不费力气地找到一个小瓶子。裴宣搂得她很紧,她不好多动,忍着羞在她脸颊亲亲。
潮湿温软的吻,和昨夜的大不相同。
昨夜,她猜测裴宣大抵代入莫名其妙的角色,而后学得不伦不类。
尤其想到她不学好地在她耳边乱喘,裴少夫人别别扭扭地轻踩某人脚面。
睡着的裴宣动了动,不满美梦被扰,锢在腰间的手稍微用力,迫使崔缇胸房挤挨挨地贴过去,浑身上下激起好一顿酥酥麻麻。
她想喊这人醒醒,但想到裴宣指不定何时才歇下,怜惜心起,紧紧闭上眼,假装一切都不存在。
窗外,鸟儿翘着脚停在树枝,没一会扑棱着翅膀飞向更高处。
清早,西宁伯府,大红灯笼还没摘下,反而捯饬地更为喜庆。
西宁伯指挥着下人修建庭院内的花草,时而挑挑拣拣,时而将花匠们弄得晕头转向,忍了又忍,伯夫人酸道:“不过是归宁,瞧把你美得,东西南北可还分得清明?”
她说话不客气,西宁伯半点不恼,今日他穿着一身新衣,衣服是绣玉坊的掌柜昨日忝着脸上门送来的,由头是再贺他嫁女之喜。
西京这么大,如今谁人不知他家女儿做了裴家少夫人?裴宣何等人才,且不说他本身的才华能耐,单是宰相门第,便是旁人不可攀的。
想着那日进斗金的大掌柜如何如何伏低做小,如何如何将他捧到天上去,西宁伯笑还巴不得,哪会和发妻冷脸?
“分不清东西南北又怎样?夫人,你看为夫穿这身可气派体面?”
“气派。”伯夫人撇撇嘴,阖上眼皮眼不见为净:“很是气派,穿在你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子宠臣。”
西宁伯不理她话里的埋汰,继续笑呵呵,仔细瞧了庭院一阵,又开始瞎指挥。什么盆栽放这里影响风水,或者这里要再添几色鲜花,府里的下人全然围着他一人转。
想来他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折腾一通,自个也累了,煞有介事道:“今日不同往日,要规整一些,稍后姑爷和小姐就要登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莫要丢了伯府脸面!”
下人们皆低头应是。
庭院忙上忙下按理说吵不着住在白芍院的崔黛,可昨夜她如何都睡不下,闭上眼想到的都是那个瞎子,瞎子攀了高枝,这会子说不得有多快活。
裴家嫡子玉一样的人物,平白教一个瞎子脏了身,她暗暗为裴宣感到可惜,咬着牙羡慕死了那个活瞎子。
桄榔一声响,她蹭得坐起身,恶声恶气:“该死的浪蹄子!瞎闹腾什么呢?”
这话是她和母亲身边的嬷嬷学的,平素听多了,此刻张口就来。
被训斥的丫鬟白了脸,慌忙跪倒在地:“姑娘,是、是伯爷看中咱们院里的花椒树,奴急着去这……”
不等她说完,崔黛揉揉眼,她一夜没睡好,眼睛干涩,心底也烦躁:“花椒树?爹爹大清早这是何意?”
她穿好衣服简单梳洗后去见西宁伯,一出门被家里焕然一新的模样惊着,比起穿着新衣笑得牙不见眼的亲爹,显眼她觉得冷眼旁观的母亲更为靠谱。
“阿娘,爹这是……”
伯夫人嗤了一声:“恭迎他的好女婿大驾。”
“什么?”崔黛眉拧了一下,绕着庭院左左右右转了一圈:“那爹动我院子里的树做甚?”
“你阿姐喜欢。”
她说“阿姐”,崔黛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睛慢慢睁圆:“投其所好?”
伯夫人又笑:“不然他献的哪门子殷勤?”
爹娘截然相反的态度、家里大变样,无一不在提醒崔黛,崔缇要回来了。
在大昭三日回门要从新娘子拜堂成亲的那日算起,这一算,今日可不就是第三天?崔黛整个人都不好了,神情激愤:“爹是被邪祟附体了么?他怎么——”
怎么这么狗腿子。
从前无视崔缇的是他,现在捧着她的还是他。
崔黛狠狠搓搓胳膊激起的细皮疙瘩:“崔缇喜欢花椒树,动我院子里的做什么?爹也真是的。”
她抬腿欲往西宁伯那边走,被亲娘拦住。
“你好好呆着,今天的主角不是你,就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