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做起讨人欢心的事来格外自然,崔缇晓得这是发妻独有的待遇,因着前世这人便做惯这些琐碎。
等她含羞点头,裴宣握着她的手腕,执长筷夹了去壳的虾肉在酱料碟子里轻蘸,旁若无人的亲近羞得崔缇小脸晕开一朵朵红花。
一旁的白棠见了啧啧称奇,小心翼翼看去,便见裴夫人半点不觉儿子被儿媳抢了,白棠稍稍感到放心。
裴夫人不仅没为此感到不悦,竟也和白棠一般怀着看热闹的心围观二人的互动。
她以前总心疼‘儿子’套上男子的壳子被现实催逼地过于内敛,没半点少年心性,如今倒好,无师自通了献殷勤,还要确保虾肉吃到对方嘴里,
她默不作声地重新认识自己的女儿。
窦清月张嘴张了个寂寞,没吃着虾,反而吃了一坛子醋,她笑道:“表兄待表嫂好生细致。”
裴宣听了这话面上坦然,崔缇私心里不愿和她太来往,假装没听到,嘴里尝着虾,心尖和裹了蜜一样。
窦家也是官宦人家,窦清月是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饭桌上直勾勾盯着一盘虾,很不像样。
注意到她的眼神,裴夫人笑她嘴馋:“宣儿,给你表妹也剥一只。”
“阿娘,男女授受不亲。”裴宣用湿帕子擦手,转而拿过白棠剥好的虾放到窦清月手边,神情真挚:“表妹,你吃这个。”
这好不解风情的做派,气得窦清月差点没绷住楚楚可怜的表情——她馋的是一只虾么?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
裴夫人为哄她竟亲自动手,剥好小半碟子,窦清月却只尝了几嘴,而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摆摆手说吃不下。
典型的闹得欢。
早料到这结局,陪崔缇用过饭,裴宣又被母亲要求带表妹去逛园子。
五月份,天晴,崔缇早先被带着逛后花园,与裴宣一起逛自是心旷神怡,而中间多了一位病歪歪的窦千金,气氛很不对劲。
倒不是裴宣故意冷落这个表妹,是她时刻谨记自己的“男儿身”,谨守‘男德”,不愿与其他女子往来亲密徒惹崔缇多心。
“表兄。”
这条路快走到尽头,窦清月撒娇道:“表兄你杵在这,我与表嫂有话都不方便说了。”
“你们说你们的,我不听就是。”
“夫君。”崔缇摇晃她的手:“我也想和清月说几句。”
裴宣一脸为难,最后妥协道:“那我过会再来找你?”
身后的白棠听了一味憋笑,裴郎君真是好样的,婚后缠着娘子不放可真有可爱。
窦清月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别提有多烦躁,她掩唇咳嗽几声,面色显出淡淡的白:“表嫂,有时候我好羡慕你。表兄乃人中龙凤,西京多少贵女做梦都想招她为婿,可她唯独对你倾心,你与她是如何相识的?”
崔缇看不懂她,不知她是善是恶,到底存了三分防备,将与裴宣初相逢的情形说了个大概,窦清月恍然:“那表兄对表嫂是一见钟情了?”
“兴许是罢。”
“表嫂对表兄呢?”
窦清月愣了一下:“表嫂勿怪,我是太好奇了,多嘴问问。”
只要不是对着裴宣本人,崔缇说起情爱来总是轻松两分,她温声道:“行光很好,见过她这样的君子,相信没人会不喜欢。”
白棠扶着她胳膊,暗暗点头,若她是姑娘,有个不嫌弃自己目盲,位卑,掏心窝子相待的郎君,她也会喜欢得不得了。
“表嫂命很好。”
崔缇步子一顿,不知该怎么搭话。
命好吗?
有裴宣在,她命自然是好的。
可裴宣出现在她十八岁这年,十八岁之前她过得并不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下人欺负奚落。
她无意与窦清月言明,笑笑:“能遇见行光,确是我的福分。”
女子和女子的谈话,裴宣被排除在外,一个人甚是无聊地歇在凉亭,眼看着太阳不断西沉,将要沉进云层里,她站起身:“有这么多话要说么?”
窦清月和白棠一左一右搀扶着人出现在后花园拐角,于是那枯燥压抑的浓雾被剥开,看见朝她走来的夫君,崔缇沉寂了小半日的心陡然焕发出愉悦的生机。
“好了表兄,表嫂我给你还回来了。”
裴宣素日喜爱这个表妹,从不和她说重话,然她在凉亭等得快成望妻石,再没心思哄这个体弱的少女:“你去找阿娘玩罢,她早些天就一直在念叨你。”
窦清月还是笑吟吟的:“那我先告退了,表兄,表嫂。”
“去罢。”
暮色四合,她行走在风中的身姿我见犹怜,不时的咳嗽声飘入耳,裴宣脑海闪过与表妹相处的片段,只这些片段下一刻被眼前人占据:“我还以为阿月要霸占着你不放了。”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想念,崔缇低头嗔道:“夫君当我是什么香馍馍不成?”
“娘子如明月如美玉,何必妄自菲薄?”
裴宣挽着她的手,两人慢慢悠悠行走在暮光中,不时说笑。
白棠看了很是感慨,她家姑娘苦尽甘来了。
晚间窦家来人接窦清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