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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不喜欢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坐在位子笑了笑:“就是你用一张草席救了我家宣儿?”
崔黛一脸莫名,看看母亲,再看看比她还激动的父亲,顿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她根本听不懂这位夫人的问话。
什么草席,她哪有这破东西?
“黛儿,说话呀,夫人问你话呢。”
西宁伯夫人急得恨不能替女儿回答,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我、我……”
裴夫人讶异出声:“莫非认错了?不是这位?”
“怎么会不是呢,夫人,烦请您再多问问?”西宁伯催促女儿:“黛儿,你再想想,生辰那日是你救了宰相家嫡子,你用草席——欸?草席?”
余下的话卡在喉咙,一家三口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愣怔和愤怒。
不是崔黛,难道是崔缇?
是那个丧门星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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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前院来人了,喊你过去!”
“喊我?”
崔缇趴在桌子浅寐,被吵醒迷迷糊糊抬起头,脸颊左边睡出红红的印子。
白鸽见了急忙打来一盆水:“姑娘快洗洗,听说来的是贵客,先前喊北院的去了,姑娘千万不能输给北院的人!”
“贵客?”
昏蒙的意识很快清醒。
外面的人催得紧,基本看菜下碟,她仓促洗把脸,勉强梳好头发,被一众婆子们推搡着来到前院。
白鸽厌恼这些人没规矩,敢怒不敢言。
万一有贵人看中姑娘,闹起来她怕给姑娘丢人。
姑娘十八,到说亲的好时候了。
“回夫人,人来了。”
今日崔缇换下她最爱的水红色裙衫,通身素净,木簪挽发,白纱蒙眼,扶着丫鬟的手臂迈过脚下门槛。
气韵文雅娴静,照面就惹人怜惜。
裴夫人眼神柔和,待细看,这才看到姑娘袖口脱了线。
她看到了,西宁伯夫人自然也看到了,暗恨婆子们粗心大意,没给人装扮装扮就急慌慌带来。
在场的女眷有眼睛的皆心思各异,唯独西宁伯大大咧咧丝毫不觉长女穿着穷酸,他似乎习惯了卑微渺小的崔缇,又不习惯崔缇走在阳光下,教更多人晓得西宁伯有个瞎眼的长女。
“快来拜见客人,这可是当朝宰相家的夫人。”
崔缇失神。
宰相家的夫人,是……裴宣的母亲,她前世的婆母?
“见过夫人。”
她柔柔见礼。
“快起来。”
裴夫人扶她起身,不露声色端详眼前的女子,态度比对着崔黛时好了不止一丁半点。
她问:“是你救了我家宣儿?哦,我家宣儿就是那个笨笨地从墙头栽下来的郎君。”
两步开外白鸽支棱着耳朵,惊得不知所措——那个笨呆鹅?他是相爷之子?!
大梦沉浮,再次听她温柔有趣地埋汰亲儿子,崔缇眼眉微弯:“因缘际会,不敢居功。”
“功就是功。”
她拉着崔缇的手闲话家常。
西宁伯一家三口被晾到一旁,崔黛敢怒不敢言,恨这个瞎子抢了她攀高枝的通途。
前世的婆母填充崔缇内心对母亲这一角色的渴望幻想,她待她宽容,不嫌弃她目盲,瞧她闷闷不乐也会带她去园子听戏,和裴宣闹了不愉快,从来是站在自己这边。
人和人相处讲究眼缘,崔缇不谄媚不逢迎,合了裴夫人的眼缘,走前她当着西宁伯的面夸赞:“崔家有此好女,何愁嫁?”
西宁伯没反应过来,他夫人上赶着道:“您说得是,缇儿和黛儿都是好的。”
裴夫人恼她偏心偏得太离谱,更恼她想借自己的势大力推销她家幼女,索性没和她客气,支使了仆妇将谢礼送到南院破瓦房,这才自觉圆满,功成身退。
宰相夫人点明礼是给崔缇的,其他人就不能动。
崔黛闹了一通,死活要把东西抢回她的北院,遭到西宁伯夫人狠心训斥。
南院,破旧的院落,白鸽热火朝天往屋里搬箱子,整箱整箱的谢礼,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姑娘,想不到那个笨呆鹅来历这般大,我那天还取笑他了,你说他会不会记仇呀?”
“不会。”
白鸽还是不放心:“看在他是相爷嫡子的份上,那我下次见到他不取笑他了,我捧着他?”
崔缇又在发呆。
“姑娘,你有没有听我说?”
“嗯?”崔缇回过神:“你不用捧着他,捧着他的人不缺你一个,他和其他勋贵子弟不同,他没有架子,你可曾见过春风压折芦苇?”
春风不会压折芦苇,裴宣也从不欺凌比他弱小的,他正直内敛,平易近人。
“奇怪。”白鸽越听越糊涂:“姑娘,说得像是你认识他好久,你们不是才遇见吗?”
崔缇嗯了一声,指腹抚过柔软的新被褥。
这是裴夫人送来的。
裴夫人那等身份不会冒冒失失给人送一床被褥,是以这物是裴宣送的。
为的是还她弄脏了的草席。
从他安安稳稳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