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自己的目的后,老夫人便称乏了,三人都没留,只拉着喜宝的手说了几句期望她长性的话,算是显示四儿在自己心中的分量,透过另外两个孙女传达给王氏,让她自个儿掂量掂量。
刚出房间,还没出院子呢,琴意便亲亲热热地拉起姐姐的手,一边往左蹭,刻意远离喜宝。
画意失笑,却也顺着她的意,只是嘴上训道:“干什么呢?别让下人瞧了去,还以为我们跟四妹不合。”
琴意闻言,倒是想起老夫人对她的不满来,便环顾四周,逐一对在打扫的下人投以恶狠狠的目光,直至把他们吓贴服了,她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嫣然一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乱嚼大姐舌根,看我不拔了她们的舌去!”
语毕,还睨着喜宝道:“四妹别怕,这些下人呐,不教训教训,胆儿就肥了!就像那三姨娘,不就是吃了豹子心,敢去爬爹爹的床了?”
“嗯,我没怕。”
喜宝从容应答,脑子里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地在挖掘记忆,人的脑子是很奇怪的,像个容量极大却没有好好整理的硬盘,里面的资料多且乱,她不得不花时间来一一整理归类,从中挖掘出有利於了解这现世的资讯。
所以对於姐妹的挑衅,她是过耳即忘,反正她对原主的娘亲,并无甚感情,亦不会有代她孝顺的道理负担。画意像是看不过三妹的直白,秀眉一皱,温声斥道:“三妹,好歹三姨娘也是我们的长辈……四妹你别介意,三妹呀,说话就是不走心,怪直白的。”
琴意正想傲娇,抬头就触及大姐富有深意的眼神,她立刻意会,也跟着娇笑起来:“对呢,都怪我嘴快,待会又要被老夫人怪罪了,还望四妹大人有大量,莫要记恨姐姐才是。”
喜宝闻言脚步一顿,正好来到通向不同院子的分叉口,若她要回南偏院,就得往左走,与她俩的方向不一样,她想着正好快些回去歇息,亦不打算邀她们到自己院子作客,转头对琴意点点头——
“哦,好的,原谅你了。”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走,健步如飞,不一会消失在她们眼中。
琴意美目浮起一阵怒意,却说不出对方是哪里不妥当,反正是哪里都不顺她的气!
从小被大夫人娇纵着养大,用来衬托嫡姐得体从容的她,现在岂是一句憋屈能够形容,旁边与她姐妹情深的画意笑摸她狗头不语。
而一路回到南偏院的喜宝,并未对她俩的刻意留难放在心上。
说白了,一家子的资源就那么多,对这世代的女人来说,嫁得好就是最大的资本,优秀又门当户对的男人能有几个,嫡庶之分不过是窝里斗。
大夫人王氏恼恨三姨娘的背主爬床,连带着对她这庶女也厌恶到极点,她膝下的两个女儿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反之,能往下踩就使劲踩,就是不会得到好处,起码心里快意。
喜宝则相反,她不在统治的位置时,是很能隐忍的,亦不会沉醉於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受辱之上。
损人必需利己,不然下一回捅刀子时,别人就有了防范。
一踏进南偏院,在院前等候多时的晴初就迎了上来,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小姐,恨不得把她翻了个遍,看看有没有少了根头发,见她脸色红润如初,亦不像有哭过的痕迹,便放下了心:“小姐没在老夫人那边受委屈吧?”
喜宝摇头,丫鬟亦步亦趋,仍改不了唠叨的毛病:“没有便好,若有老夫人护着,大夫人以后要动小姐,也要先掂量掂量,小姐你就多忍着吧,别再轻易落泪了,整天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啊,主子看见了也会担心的……”
“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喜宝显然不大乐意身边有个人叨逼叨逼,她在床缘坐下,抬首凝望晴初,直至她开开合合的嘴巴停下来,无辜地瞧着自己。
晴初神色突然有些古怪,心里惴惴的,今天她是看小姐没再一说就哭,才忍不住不停说教,看着小姐平静秀雅的脸,她想的不是小姐会恼了她,是怕自己又说中了小姐的痛处,这会又要哭闹绝食,毕竟小姐最忌惮人家要她忍让,做低伏小了。
让她惊讶的是,小姐虽然表情算愉悦,但没红了眼眶,只是淡漠地看着她。
她站着,小姐坐着,本是仰视,可这抬头一瞥,居然有了几分上位者压迫感,与三小姐那种任性娇矜的霸道略有不同,就像她平平静静地述说事情,你就得乖乖听着,然后服从,上位者的话里只有祈使句,就算态度婉转,都透着股不能拒绝的味道来。
“晴初,很多事情我知道当中的利害,你不用在我身边一直提,而且仆人妄议主子,对你,还是对被你服待的我,都不是好事。”喜宝停顿了一下:“我不会怀疑你的忠心,但我怀疑你的心智,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我不想你在外人面前丢脸,你就在这跪着,跪到我觉得你明白了才起来罢。”
晴初愣住,满脑子都是小姐好脾气地罚她跪的样子,到底是服待人久了,她麻利地跪下,不敢求情——主子罚下人,还特地为她留脸,她还有什么好求情的?只是头一回被罚,她的心情可谓打翻了五味瓶,深深地困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