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僻静的院落, 李唯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直走到房前, 刚抬起手还未叩门, 就听门内传来一声喝问:“谁?”
竟是个少年的声音,清脆又稚嫩。
李唯收回手,道:“是我。”
“二叔。”那少年叫了一声, 声音清冷,他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唯看着紧闭的房门也没有动气,而是说道:“渠儿, 你哥哥回来了, 此时就在城门外。”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静。
那一瞬间李唯甚至听不到房间内李问渠的呼吸声, 他等了片刻, 道:“渠儿,你听到二叔说什么了吗?哥哥回来了,就在城门外,你不想他吗?”
许久又许久, 门内终于传来了李问渠的声音:“哦。”
简简单单一个哦字,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
李唯道:“渠儿, 你换身衣服,一会儿随二叔去接哥哥回家。”
门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李唯又等了一会儿,见李问渠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劝道:“渠儿,我知道你还在为三年前的事情怨恨哥哥,你怪那个时候哥哥不在你身边, 可我想如许也不是无缘无故失踪了三年,他一定是有苦衷的,跟二叔去见见他,听听他如何说好不好?”
他看似在劝导李问渠,却字字句句有如淬了毒的尖刀,快准狠的插在李问渠的心头。
果然只听房间里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李问渠掀翻了桌子。
李唯听着房内李问渠传来的未加掩饰的愤怒的喘息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了,但他开口说话的话音里却还是饱含担忧,他说:“渠儿,我想大哥大嫂在天有灵一定会原谅如许的,你快快换身衣服,我已命人备好了酒菜,给如许接风洗尘。对了,随他来的,还有拂云宗的大弟子沈书遥,如许这孩子真是不错啊,竟然认得沈书遥这等人物……”
他点到即止,意犹未尽的住了嘴,拂袖而去。
三年前对于是否要留下李问渠的性命他是有过挣扎的,虽然自己答应了大嫂,可是九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已经有了记事的能力。
父母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自己临阵倒戈,这孩子长大了会如何做?
佘太攀不想插手他们的家事,拿了封魔地图之后就离开了。那一晚李唯在夜色下沉思良久,终于决定对李问渠下手。
——他不能留下李问渠这个变数。
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名弟子拦住了他。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李唯在府中见过他,平时也就做些杂活儿,并未得到重用。
那名中年人说若是李问渠身死,那么李源一家四口尽数身死,而唯一活下来的李唯怕是会引人怀疑。
而李问渠年岁小,容易控制,就算他有那天的记忆,在绝对强大的实力压制面前,李问渠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还不放心,便请佘大人洗去李问渠的记忆。那可是魔族独有的秘技。
李唯开始心动,他去求佘太攀,可佘太攀一口拒绝了,很显然,他并不想管李家的家事,反而乐意见到它被越搅越混。
被拒绝的李唯在杀与不杀之间摇摆不定,而就在这时,李问渠发起了高烧,高烧三天不退,到了后面甚至说起了胡话。
李唯冷眼旁观,不许人请医者为李问渠医治。他想这可不怪自己,家逢大变,父母身亡,小孩子受不住打击,重病身亡,这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没有医者治疗的李问渠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一脸懵懂的出现在李唯面前,失去了关于那一夜的全部记忆。
李唯当时心思就活络起来,因为他想到可以利用李问渠做什么了。
——李如许还活着。在不弄脏自己手的情况下,坐收渔利,岂不快哉?
确如那名中年弟子所说,李问渠年纪小,易于控制,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并且在他刻意的诱导下开始痛恨自己的哥哥李如许。
李唯知道他已经将这根毒刺深深的埋入了李问渠的心里,开花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原本想再花两年时间培养李问渠,现在李如许提前两年归来,他是没有料到的。不过也无所谓。
李如许与他的大哥李源一模一样,极为看重骨肉亲情。
就算这三年中他的能力提高了很多,但是面对骨肉至亲,面对他最疼爱的弟弟,他一定不会有所戒备,李问渠想要得手,是十分容易的。
李唯沐浴更衣,来到门外,果然没有见到李问渠的身影,他整了整衣袖,上了车架朝城门的方向赶去。
而就在李唯离去不久,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名手持长剑的少年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可他的脸上却是与年岁不相符的冷冽神色。
少年握紧了佩剑,迈下台阶,这时一名婢女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小少爷,老爷命奴婢准备了热水,公子现在可要沐浴?”
李问渠目不斜视,擦着婢女的身侧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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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晚风拂面。
守卫们临时搭就了一个简陋的小棚子,桌上摆放着瓜果点心。
李如许一群人或站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