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内最西边,您虽身康体健,但始终天寒地冻,路途遥远,为何不乘坐銮驾——”
常嬷嬷还未说完话,太后便摆手打断她,“她上次回来时,你在宫外办事,尚没有领教过这丫头的脾性。”
尽管常嬷嬷是伴随太后多年的老人,脑子转得极快,但这一次始终没有猜明白太后话中含义,难得没有接上话。
萧太后反问道:“哀家且问问你,若是乘銮驾出行,需要多少人?”
常嬷嬷很快道:“车夫八人,随从六人,再加上老奴自己,共十五人。”
萧太后目光沉着地望着那立于黑暗之中依旧显眼的通天塔,所有所思的开口道:“哀家受皇帝所托来让她松口收徒,你以为她会不知道?”
“若是带着十几人,一路大张旗鼓地过去,只怕是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便吃了个闭门羹罢。”
常嬷嬷微微皱眉,“那您可以先乘銮走半段,再将车夫唤走,改为步行?”
萧太后摇摇头,撑着她的那只手慢慢收紧,用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常琴,你且抬头看看。”
接着,常嬷嬷下意识偏移了手中伞,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距离她们不远的朱墙青瓦之上,不知何时立了整整一排古怪鸟类,羽毛上携着细小雪粒,仿佛不知寒冷似的,一个个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一行人。
可常嬷嬷清楚的记得,方才那一片明明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身后两个武艺高超的内侍都没发现鸟群是多久过来的!
常嬷嬷被盯着背后发毛,不可置信地回神看向太后,“这——”
萧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走吧。”
常嬷嬷不愧是宫中老人,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受了如此惊吓,竟深呼吸几下便稳住了身形。
她一边撑伞,一边扶着太后,尽量压低声音,不让身后两个内侍听见,“太后娘娘,既然她一路都在用这些东西盯着咱们,那走路和乘车岂不是并无区别?”
萧太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口吻肯定道:“不一样。”
“哀家好歹也是她外祖母,数十里路这样徒步走过去,纵然她再不想见,也得见。”
…
与此同时,通天塔内院,雪漫遍地。
一名内着净白道袍外套锦毛灰袄,难掩贵气的小少年,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扫帚,怒目瞪着雪地中趴着的一人,见另侧的一道弱小身影准备跑过去扶人时,突然将手中扫帚砸了过去,大声威胁道:“李志!你敢去?”
被唤作李志的那少年扶人的动作一僵,眼神惶恐地望向他,开口磕磕绊绊,竟是个小结巴:“黎…黎公子……不要这…样…”
原来此二人正是萧禾前些日子收入门下的弟子,太傅嫡子黎显与五品校尉的次子李志。
黎显出身显赫,又是嫡独子,俨然养尊处优,自幼骄纵,临行前被他爹叮咛万嘱咐不可惹事,结果才进了通天塔半日就原形毕露,到处欺压丫鬟小厮,闹得人见人避。
见李志这个结巴敢不听自己的话,再要去扶地上那团脏兮兮的东西,当即冲上去推开他,手指着他鼻子怒吼道:“你这个小结巴是不是也想被打?”
李志自幼体弱且胆小,被他这么一推,重重的摔在地上,当场鼻血横流,憋泪憋满脸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黎显与他相识不过数日,自然不知道他体弱多病。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摔,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表情尴尬,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黎显身后一阵厉风刮过,根本来不得及反应便被一脚踢中后腰,竟是飞出去数米之远,撞到了院中凉亭的门柱上。
再嚣张跋扈,也终究是孩童,黎显显然从未被人这般殴打过,眼泪当即飙了出来,哇哇大哭。
李志连忙爬起来,捂着流血不断的鼻子冲到他身边,“黎…黎….黎…”
他想安慰黎显,本来就是结巴,一紧张便更严重了,黎了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黎显本就气急,更是被李志这幅废物模样气得想吐血,随手抹脸两下擦干脸水,甩开身边那个结巴拖油瓶,愤怒冲向那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扫帚开始若无其事扫雪的少年。
黎显咆哮着:“扫把星!你竟然敢用你的脏腿踹我!我爹知道定要扒了你的贱皮!”
然而那与他们穿着一致、年龄相仿,脸上缠着绷带的少年看也没看他一眼,依旧在认真扫着雪。
黎显在家作威作福惯了,从来只有他不理人的份,哪轮得上别人无视他,于是愤而上前夺走了绷带少年手中扫帚,丢在地上两三脚踩断。
没了东西可以扫地,绷带少年终于抬头望向他,一双特别的浅棕色瞳孔里无悲无喜,平静如水。
明明他衣着单薄,身上的白道袍满是泥灰,还被雪染湿了大半,是一副人人可欺的倒霉穷酸样。
但没由来的,与他对视的黎显莫名背寒,底气似有不足。
但他很快又重新找回自信,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得瑟道:“怎么?想吃了我?”
“来啊,扫把星!”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头狠戳着绷带少年的肩膀,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