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靖平十九年,初夏。
烈日当空,蝉喘雷干。
连绵数月滴雨未下,千顷良田已是寸草不生。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曾经民富物饶的京畿一带已变得荒凉破败。即便是都城长安,也没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皇城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贵人们的用度并未因这场天灾而有所消减,依旧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日因吃不完而倾倒的粮食不知凡几。
甘泉殿中,皇后正翻看着账本,她脸色凝重,眉头紧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她合上账本,抬眼看向身旁的太子妃,语气中满是忧虑,“如今灾情严峻,圣人非但没有下令缩减开支,还命我大肆操办七娘的及笄之礼。看着这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银子,我心惴惴难安。”
太子妃为皇后奉上热茶,低声道:“此事应与长春宫那位有关。”
“张天师?”皇后看了眼儿媳,明白她的未尽之意,“只是不知圣人此举何意。”
太子妃不敢接话,默默站在一旁。
京畿大旱,圣人与群臣束手无策。前些日子甚至有传言说,这场旱情是因圣人得位不正,天神降罚所致。
圣人大怒,杀了数百个传谣之人才震慑住了民间的纷纷流言。
之后,圣人便下了一道纳贤令,广邀天下能人异士,向天祈雨。
只可惜,时至今日,依旧滴雨未下。
有直臣谏言,请求圣人效仿前人,下罪己诏以抚民心。
圣人怒极,却又顾及名声,斩不得那朝臣,只能将气撒在了江湖术士身上,一口气将十六位术士当众枭首。
如此一来,几乎无人敢再接下这纳贤令了。
而这张天师,却是个胆子大的。十日前,他领着徒弟,应下了纳贤令。
太常寺卿自然大喜过望,他立刻向圣人引荐了这位西北而来的老道士。
圣人与老道士密会了半日,当下便将其封为天师,赐居内宫之外的长春宫,方便随时召见。
朝野上下都不知这张天师是何来路,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得了圣人青眼。
可对于单纯的百姓而言,此人能被圣人封为天师,必然身怀绝技,与前面那些江湖术士大不相同,或许京畿降雨有望了。
当天,圣人便命皇后依照晋阳公主及笄时的规格,为七公主宋曦操办及笄礼。
这道圣谕来得莫名其妙,消息就像生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前朝内宫,众人猜测纷纷。
要知道,晋阳公主宋明乃已故贞敬皇后的唯一血脉,她在圣人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就连皇子都拍马不及。若非圣人膝下尚有两位皇子,只怕未来这江山都会交到晋阳公主手中。
而七公主宋曦却是个无人问津,生活在角落里的罪妃之女。甚至她都年至及笄了,还不曾有过封号。
如今她的及笄礼竟能与晋阳公主媲美,实在是令人咋舌。
只是这场及笄礼却苦了皇后。
皇后一向谨小慎微,从不敢违逆圣人。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在短短十日内操办一切。
好在太子妃谢氏聪慧能干,帮着皇后打理,终于赶在及笄礼前日将一切事物置办妥当。
麟德殿内室,水汽氤氲。
宋曦闭着眼,沉坐在汤池之中,由着几位宫女为她沐浴净身。
此时,一位年长些许的女官走了进来,对着为首的宫女道:“时辰差不多了,伺候公主起身吧。”
宋曦被人从水中捞了出来。
楚腰堪堪一握,身姿窈窕婀娜。
她乌发长垂于后背,几缕调皮的发丝散在胸前,衬得肌肤如玉,欺霜赛雪。
水珠在她身上滴滴滑落,连伺候惯贵人的宫女也不禁暗暗赞叹,这位公主虽长于北宫,不似其他贵人有数不尽的养颜圣品,却也养得肤白胜雪,滑若凝脂,当真是女娲名作。
宫女为宋曦细细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轻薄丝滑的采衣,领着她走到隔间,坐在了熏笼边上。
为首的宫女跪坐在她面前,将她的腿脚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揉按。
另两位年轻一些的宫女则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烘干。
自从随着母妃搬到了北宫的翠微殿,宋曦就再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为她按腿的宫女手法精妙,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曦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摆了一座檀木雕花镜。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满头的青丝上,晕了一圈金色的华彩。
镜中少女长眉入鬓,鸦青色的羽睫在一双杏眼下投出了两道阴影,高挺秀巧的鼻梁下,两片唇瓣不点而朱,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她眉宇之间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娇憨,一双含情似语的眼眸中透着淡淡的防备和疏离。
哪怕她即将拥有一场令满京贵女都艳羡的及笄礼,也没有因此而欣喜至极。
宋曦将目光慢慢移到了自己身上,这件月白色采衣看似普通,却是由百名蜀中绣娘用天蚕丝赶制而成,银线绣成的鸾凤若隐若现,衣料触肤冰凉,丝滑如水。
她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