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僻山村到京都,哪怕雇佣了马车,路上也起码要走两三个月。
在这两个半月里,郑玉衡脖颈上的无形锁链落在她手中,始终没有挣脱——他本人似乎也没太多想挣脱的念头。而董灵鹫对猫妖的态度也很温和,并不是那种对妖族赶尽杀绝的极端派。
这让小郑喵松了口气。
马车驶进京都的最后一夜,收敛了两个月的小猫终于色迷心窍,朝着捉妖师大人伸出了不轨的爪子——他挪了挪身位,磨磨蹭蹭地贴近过去,本能习性似的俯下身,伏在她怀里。
落入她怀里的瞬间,郑玉衡焦虑不安的大脑忽然放空了。他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击中,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她的猫,找到了自己命定的主人。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在她怀里这样舒适?
董灵鹫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
猫妖的长发很柔顺,因为没有人教导,所以只用红绳松散地系了起来,耳朵软绵绵的,耳尖上留有一些格外明显的绒毛。
他的手臂压在长袍覆盖的腿上,因为马车晃动,那条垂落到地面的长尾巴也跟着轻轻摇晃。
董灵鹫的手移过来,略微有些发凉的指腹拨开发丝,落到他的后颈上。
“你困了?”她问。
猫妖都是白天睡觉的,此刻马车外正是晌午,到了该睡午觉的时候。
郑玉衡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差不多已经摸清楚董灵鹫的部分性格了。捉妖师大人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她也根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图谋不轨”、或是“居心叵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一捧吹落即散的灰烬而已。
他虽然不精通法术,但却深谙生存的道理,于是挪了挪手臂,态度就像是一只纯粹的小猫似的:“嗯……头晕了。”
他的眼睛故意作出很警惕、略带害怕的样子。
实际上,郑玉衡盯着她另一只手,心里想着的是,她什么时候另外一边也摸过来,快一点摸摸。
闻言,董灵鹫伸手按了按他额头上的穴位。
脱去一开始残酷可怕的恐吓之外,她本人还是非常和善温柔的。对一只没有伤害过人的小猫,也就不喜欢时时保持自己的恐怖形象。
但她只是随便按了按,郑玉衡枕着她的腿,居然一点点地脸红了,还发出一点儿带着兽性的哼声,喵得像撒娇。
董灵鹫的视线移到旁边,见他的尾巴紧紧蜷了起来,又忽然小幅度甩了甩,像是在释放某种情绪。
她动作一顿,手指忽然下移,勾起他的下颔。
郑玉衡才刚舒适的眯起眼,沉浸在这种对他来说美好享受、甚至十分浪漫的气氛里,随后就见到低下头的董灵鹫——她那双温柔的眼睛,像是一道温热的泉水。
但她说得却是:“你是不是快发/情了?”
发……
郑玉衡脑子像是被重锤击了一下,嗡嗡作响,要不是被她按着,差点从马车里跳起来撞到顶棚,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紧张道:“我没有……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董灵鹫琢磨了一会儿,视线又扫了一眼他分明躁动的尾巴,轻描淡写地回复:“没什么。”
说着松开了手。
这……这怎么能没什么呢?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捉妖师连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都能听到吗?被重重一击的郑玉衡连忙反思,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董灵鹫反而若无其事。
这让小猫感到非常焦虑,他克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感觉从身心到眼神,都在往外冒着想跟她生猫崽的粉红泡泡。
郑玉衡大概只按捺了几息的时间,很快就又缠上去,他根本不清楚人类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上前贴近她的身躯,环住对方纤细的腰。
小猫低下头,抱着捉妖师蹭了蹭,直到喉咙间的锁链一紧,才安分地停止磨蹭,出声问:“为什么这么问?大人很介意这个么……”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早早等候在董府宅院外的侍女连忙积极上前,口中说着:“大小姐追查邪魔辛苦了,大小姐平安归来,太师大人一定——啊!”
侍女撩开车帘,对着坐在她们家大小姐怀里的那只男猫妖背影瞠目结舌,然后哗啦地撂下帘子,面红耳赤、仓促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大小姐有了男宠,怎么也不向府里说一声?”
她还很是“机灵”地扭头跟门口的众人道:“都等在那儿吧,不必迎上来服侍了,大小姐有人伺候!”说罢又仰头,露出崇敬但不太聪明的眼神。
车里的董灵鹫:“……”
这一切发生的电光石火,她来不及阻止,只能垂下手弹了弹罪魁祸首的身体,轻声道:“都怪你,坐上来干什么?”
郑玉衡本来还理亏,被她弹了一下,迅速地逃离她的怀抱,喵地一声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膝盖里,他的竖耳都充血泛粉,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就算怪我,大人也不能……不能……”
不能弹我那里啊,这不是耍流氓吗?
董灵鹫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发/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平静如初地撩起车帘,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