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稳住心神,道:“师长。”
“上仙好大的火气。”衡廷肃向来待人和睦,又因容晚同衡游至交,极其呵护容晚,自然他的话容晚总会听进去几分。
衡廷肃眉眼弯弯地望向容晚,安抚道:“老朽知道,您同首座多年来有隔阂。可毕竟兄妹手足,您与首座互为至亲,有些事总要让它过去的。”
“师长,我明白……但我有要事面见首座,您放心,我总不会在上因宫打架放火。”
衡廷肃一愣:“上仙……”
容晚摆摆手,道:“稍后我自会去拜会您。”
一路上,任谁看了容晚提剑直冲上因宫的模样,都能意识到:数百年来冷心冷情的第一上仙动怒了。
随着砰的一声,上因宫门大开,容晚直入,守护结界宛若无物。守卫还未阻拦,各个被定于原地,一动不动。
又是砰的一声,宫门大合。原本的结界外再起一层结界。
容晚扔掉手中那把幻化而成的不晴剑,赤手空拳走向高座的容皓。
许久未见,容皓同十年前并无变化。他依旧端坐高位,衣冠华丽,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道:“晚晚生了好大的气。”
容晚知他脾性,冷声道:“为什么又用见不得光的手段?”
她愠怒地又喊了一声,“为什么!”
容皓双眸含着些许情意,倏然冷下来,道:“什么贱东西,也值得你不顾声名,提剑直入上因宫?”
容晚不满他的称呼,强调说:“他不是。”
“呵……”容皓轻笑了一声,声音忽然冷下来,“那我是什么贱东西,你有求便来,无用弃之?”
他起身朝容晚走来,长至曳地数尺的外袍有些碍事,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细密的银色绣线在灯火照映下泛光,上因宫内寂静无声。
“我向来敬重哥哥。”容晚嗤笑道:“可惜哥哥,哦不,我们的首座,如今已不再值得我敬重了。”
“容晚!”容皓本有耐心听她说些胡话,却是被刺得再无忍耐之意。“你明知那些禁狱逃犯不必你追捕,明知……我不过是表面罚你,居然带着那个贱东西到明氏去?连我……”
他想说,连我生辰都不曾回来,终是什么都没说。
容晚知他有气,可她更是气得不轻,看着容皓那张像冰山一样的脸,她也来气。
不知怎么想的,一掌扇了过去。
她没用灵力,也没想到这一掌居然真能落在容皓脸上,扇得他脸侧向一边。
容皓猛然抬起的手终是落下,他的视线描摹着容晚的眉眼,轻叹了口气,“晚晚长大了,连哥哥都敢打了。”
容晚有些后悔,但打都打了,转瞬间再无悔意,道:“是,我打你意在兴战事,而非和天下。仙门首座同落乌扯上关系,总归是不好看的,不是吗?”
“你不懂。”容皓摸出那枚刻痕稚拙的玺印,举起来把玩着,道:“晚晚,你小时候说要送我玺印的时候,我们都说过三界归一才能天下和。可三界若要归一,必然要兴战事。”
容晚只觉不可思议,“所以……你在落乌买凶,刺杀薛氏嫡子,搅得人间界大乱,为的也是所谓天下和平?”
容皓沉默不语,但容晚知道,他就是这样想的。
容晚没再同他争执,问道:“哥哥打算怎么处置夙昼?”
这话语气放缓了,落在容皓耳中,便显得是容晚放低姿态,求他对夙昼手下留情。
自然,首座非常不高兴,冷声说:“按律处置。”
“好。”容晚松了口气,又道:“我亲自行刑。”
见容皓眉目不悦,容晚只好说:“我不参与,满意吗?”
行刑定在隔日,因着定阶会将开,容晚有意让夙昼继续参加,人自然是不能打得半死不残的。
容晚担心容皓提前动用私刑,抱着剑,在牢狱里,看着夙昼挂在刑架上睡了一晚。
天光将明时,禁狱守卫来提夙昼,却不见容晚。
依律,应受天罚数十道。
大抵是夙昼刺杀人间界太子一事,同容皓有关,最终便只罚了十道,由容皓亲自行刑。
行刑前,夙昼一袭黑衣,披散着长发,跪于灵台之上。容皓冷眼注视着夙昼,抬手降下第一道天罚。
光如电闪,雷电交叠,直劈而下。
夙昼强忍着一声□□也不曾出口。
下一道天罚将至,容皓忽然抬手攥住那道闪电惊雷似的天罚,手心鲜血纵横。
容皓自高台而下,白衣飘然,落在夙昼身前,带血的指尖抬起夙昼的下巴。
指尖的血顺着下巴流向颈间,一滴滴砸落在地。
他审视着夙昼的眼睛,经久,唤出了一声“晚晚”。
他又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