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沉默。
拔步床前,红色的帷幕四处飘荡。帝君龙芸还缩在床角。
大仇得报。她本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慢慢坐直身体。呆了一会儿,说:“埋了吧。”
太极宫里,长夜漫漫。
阶前的鬼影妖魔散去。现在,一个活物也没有了。
没有人跟她说话。没有人再会来教训她,规劝她,盛气凌人地对她说话。
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恨她了。
新雪轻轻地落下来,覆盖了庭中血迹。
很快,这世界便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留不下。
龙芸有点寂寞。
御神令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中。
龙芸摩挲着御神令的纹路。那中央是一颗殷红如血的龙珠。晶莹剔透,光洁无痕。
没有光源。龙珠却在一片漆黑中聚拢光芒。
一道浅金色的光雾由龙珠中央升腾而起。光雾渐次变幻,最后形成一个人影。是一位披铁甲、执金戈的将军。
“大师兄。”龙芸轻轻地唤了一声。
但那道人影并未回答。
那是一个式神。所谓式神,就是御神令捕获的元神,来自于死去的修道者。
亡灵有魂有魄,式神既没有魂魄,也没有神识,却是修道者一生修行所积攒的精元。
自从吞噬魔尊社桧,龙芸便所向披靡,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而每一个挡她的修道者,最后都喂了御神令,成了她麾下的式神。
这十年,她捕获了多少个式神,自己也记不清楚。此刻她无所事事,便懒懒躺在十柱拔步床上,将式神一个个召出来。
很快,甘露殿中满布光雾形成的式神。它们或者漂浮在半空中,或者悬在屋梁上,或者挂在墙壁上,或者像她一样,懒懒地浮躺在地面上。
每一个式神,都是一个死者的元神。龙芸检阅式神,便也是检阅她的战果。
她的罪愆。
他们死后变成式神。那么她呢,她死后会变成什么?
十载征战。她什么也没有得到。除了这空荡荡的城池,和满城无主的浮尸。
九州玉碎,天崩地裂,妖鬼横行,生灵涂炭。是她一手所造——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轻喟一声,对满殿的式神说道:“本座无心再战,今日放你们自由。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
接着便以御神令结印,同时念动咒文:
“御神令下诸神,今与汝解此契。
“皇天高兮,后土久兮。
“当乘风去,返汝所居。
“元神归位,魂魄将息。”
耳边响起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亡灵的叹息,又好像是解脱的感激。阴阳两隔。它们能听见她的命令,但她听不懂它们的声音。
宫殿之外烛火摇曳。有风从窗棂中漏进来。
接着便有光影跟随风,从窗棂间飘了出去。
慢慢的,宫殿里的光雾散去了。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记得或不记得的,一个个到来,又一个个离开。
到最后,寝殿恢复了黑暗。在那黑暗中,还有最后的几道光影。
“鬼主万乘。”她认出来。
中宫夜色中,一个闪着寒光的影子缓缓浮现。
鬼主万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长身而立,身负一柄沉重的青铜剑,银灰色的长袍轻轻摆动。曼珠沙花在他的脚边不断盛开,不断凋谢,缓缓地爬到泛着银光的袍裾上,又蔓延到龙芸的脚边。
鬼主万乘,是龙芸的第一个式神。
“你不走吗?”
万乘没有回答。
但那道光影便浮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隐隐约约,触手可及。
太极宫外,东方露出鱼肚白。
一道天光,轻轻悄悄,透过窗棂。
万乘的光影变淡了。曼珠沙花本已开了半间屋子,这时一朵一朵凋去。
天快要亮了。
龙芸彻夜无眠。召唤所有式神,又将它们遣散。到天将亮时,实在累了。
她躺在十柱拔步床上,一手支颐,半梦半醒,昏昏沉沉。
一只手悬在床沿。御神令掉落在地。
门轴转动,响起漫长而悠扬的吱呀一声。
晨光如汹涌的潮水,倾泻入黯淡的寝殿。
龙芸蓦地惊醒。她软软地支起身,用红色袖笼遮挡住天光。
那天光耀人眼盲。
天光之中,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身影浮现。
不是,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式神。
那是一个人。
龙芸还没有看清来者是谁,一阵疾风便由她跟前卷过。
战斗的本能驱使她立刻起身迎敌,拔剑捏诀。
但那道疾风实在太快——转瞬之间,地面上浮现血色图纹。先天八卦太极阵!
龙芸脚底所踩的位置,是阳鱼所包含的阴鱼眼。
抬眼看去。阴鱼所包含的阳鱼眼位置,一个满身染血的道者挺身而立,一手持剑,一手高举御神令。
他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形同鬼魅。
只有目光如炬,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