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
他现在委实觉得主子莫不是出了些什么问题,发烧了?中邪了?还是说在顾宅住的那两日,瞧见那顾小公子这么讨人欢喜,自己那臭脾气又那么令人生厌,两两对比,伤他自尊了?
诚然,主子过去在胤都虽素来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因唯独性格差得很,便也没交过几个友人,瞧见人家这般受欢迎,心中有些不平或也是情有可原。但说良心话,若提样貌,饶是那顾夕模样生得俊俏了些,哪怕再俊俏些,可即便是他长开了,那定也还是不及主子的,缘何他偏偏就这般在意这么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
陈皮正胡乱猜测着,忽听广陵王世子嘶一声,语气不悦道:“怎么不说话了,这还需花时间想?”
陈皮当即哆嗦着回道:“主子,莫说是他长开了,便是开得不能再开,也还是您好看!”
似怕他不信,还又道:“天地可鉴,小的说的可都是再真心不过的话了!”
广陵王世子这才“唔”一声:“倒数你最有眼光。”
他这回似是彻底满意了,一手支起下巴,再低头吹了吹另一手上端着的茶水热气,小酌上一口,方道:“行了,滚罢。”
“……”
陈皮忙“诶”一声,一股脑逃了出去,出门没几步便撞上个紫衣小娘子,后者瞧他面如菜色,便热心道:“陈皮小哥,这是怎么了?”
陈皮瞧见李秀色怀里正抱了那匕首和书册,大抵是要放回房中好生珍藏,便想也不想问道:“李娘子,您觉得,是我主子好看,还是顾夕公子好看?”
李秀色被问得一懵:“啊?”
陈皮见她反应,忙拍了拍脑袋,真是糊涂了,这小娘子对主子一往情深,痴情蒙了眼,问也是白问。思及此,便叹口气道:“没什么,您便当我方才没说。”
他说完便要走,却忽又被李秀色拦下,听她好奇问道:“陈皮小哥,你可知世子要那枣核究竟有何用途?”
陈皮摇头:“不晓得。主子身边暗器不少,以前也并非没制过枣木的,但到底是小娘子惯用的玩意,玩过两次便扔了。这一回……兴许是送人的罢。”
他想起什么,随口道:“许是赠乔娘子的,几年前主子便赠过乔娘子一把琴呢。”
“乔娘子?”李秀色稍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
也是,这颜元今到底是个男三号,系统曾说过那骚包对原女主特别,上回茶棚底下,似也听几个小娘子提起过琴的事。这些时日见他对乔吟也并无何异样,倒让她将这一茬忘了。
横竖那骚包方才可是瞧都不给她瞧一眼,李秀色叹了口气,原本痒痒的心彻底歇停了下来。
陈皮走后,她独自进了屋,却又忽而回想起方才他问的——主子和顾夕谁好看?
这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饶是这般想,脑中却先后蹦出两张脸来,先是顾夕唤她姐姐,令她心窝温暖,可方暖不过一瞬,又立马跳出广陵王世子那一张虽惊为天人却总是不可一世的嘴脸来。
那张脸各种变换,似还配着他说话时语气的声响。
偶尔不屑的、总是嘲弄的、成日嚣张跋扈的……
一时间,李秀色满脑子竟都铺满了那张脸,令她冷不噤打了个冷颤,用力甩了甩头,想什么呢?真晦气。
*
日落西山。
天色一暗,吉风客栈便亮起了灯笼,大堂内灯火通明,时不时发出“咚”、“咚”、“咚”的蹦跳声响,一会儿谁掀了个桌子,一会儿又是谁撞翻了个凳子。
小二满屋子上蹿下跳,一边紧张朝后张望,一边嘴里不住叫唤:“祖宗!祖宗们!哎哟——别追了!”
在他身后,三个小僵尸哪里肯听,蹦跶得愈发兴奋,一时间鸡飞狗跳。
眼看有一个要扑上去,却忽被伸出的一柄拂尘直直拦住,卫祁在叹了口气,责备道:“放你们出来活动,并非是容许你们这般调皮吓唬人的。”
小僵尸们见道士挡着,三双眼睛互相望望,敢怒不敢言,当即原地掉头,又跳去了另一边玩起了刺桌子。
卫祁在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对小二递了一串铜板,道:“白僵年幼,顽皮了些,但无害人之心,还请小哥莫要介意。”
小二瘫在地上,他今夜被这群小东西折磨得气喘吁吁,哪还有力气说一个“不”字。
卫祁在转身行至小僵尸身边,放下三只铜盆,分倒了三份鸡血,轻声道:“喝吧。”
小僵尸们顿时原地一蹦,似表达兴奋之情,随后齐齐扑倒在地,仍维持着直直的身体姿势,
唯有一张小脸全然埋进盆里,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再跳起时,嘴唇猩红,三个小肚皮也撑得圆鼓鼓起来。
顾隽在一旁不远不近观望着,他方才早已听卫道长讲述了所有经过,对这几个小东西早便没了惧意,反而心生出怜悯,眼下更只觉得叹为观止,不由喃喃道:“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颜元今坐在桌边,忽而笑道:“喝个血便奇了?”
李秀色闻言微微一怔,默默偷瞧了他一眼,见这广陵王世子说话时面上倒无任何异样,明明该对“饮血”这类字眼极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