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自不敢有异议,又在卫祁在的安排下将王五尸首安置去了停尸间中,与其余三具一处。没曾想几日前还活生生的看门人,便于今日也成了个中亡魂。
安置妥当后,卫祁在又询问了村民们一些事宜,随即驱散了人群。
如今知晓背后事端,几人心境也比之前来时有诸多不同,环视这角楼得见斑驳黝黑,萦绕缕缕焦气,无一不在诉说当年冤情。他们心中酸涩,便也未要在停尸间多待,只是欲离开时,李秀色却忽而“诶”了一声。
她手指着里处道:“那边尸床下角落似有什么东西。”
卫祁在顺势看去,果然见最内一张尸床下落着一个布囊似的物什,上两回来时他只一心观察各尸异样,未曾留意过。他上前将那手掌大小的布囊捡起,见里头空空荡荡,低声道:“应当是个钱袋。”
这张尸床上跪的是那个收僵不成反被吸干了精血的年轻道士,这钱袋大抵是他的。
李秀色道:“王五生性贪财,怕是收了人家的尸后,还将钱囊摘了去,掏空了银钱,将这囊袋随手扔了。”
卫祁在点了点头,仔细看那布囊,正面还绣着两个歪曲的小字,乔吟于一旁也瞧见,不自觉念出声来:“应、锦——应当是这道士的名讳。”
因她欢喜的人也是位道长,与之同出一宗,让她对床上这白布底下那位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道士生出些恻隐之心来,喃喃道:“前程应似锦,也是对自己有期望的人,如此年轻便这般枉死,倒是可惜。”
话音方落,便听不远处的声音不以为然地响起:“自己没用罢了,可惜什么。”
“……”
李秀色听在耳里,默默瞧了那靠门抱着胸正一脸懒洋洋的颜元今一眼,这骚包倘若不是世子,单凭这张人见人恨的嘴,怕是早满大街被人追杀了。
察觉到她目光,广陵王世子淡淡扫过来:“看什么?”
李秀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人是不是身上四面八方都长了眼睛,怎的每回她看他都能被他发现?
颜元今双眼一眯,忽而又“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再加一条,没本世子允许,不得再偷偷看我。”
李秀色:?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又听陈皮在旁叹了口气,贴心地替世子说出心里话:“李娘子,我晓得我家主子好看,你也倾慕不已,但身为小娘子,还需矜持一些的不是。”
“……”
这两个主仆倒是一唱一和,竟没给她半点插嘴辩驳的机会。
另边厢,卫祁在叹了口气,随手将钱囊翻了个面,而后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这背面是用金线歪歪扭扭绣成的纹路,似是一个寓意富贵的元宝。
乔吟嘶一声道:“这……看上去怎的有点眼熟?”
李秀色尚在无语,闻言便上前一看,而后奇道:“这不是那小僵尸身上的纹路么!”
卫祁在眉心一跳:“小僵尸?”
经她一提醒,另两人也瞬间回想起来,这元宝纹路和生疏缝法似真和小僵尸的如出一辙,只是心下愈发奇怪。
这道士据说只是三月前路过被请来收僵的,按理说应当和八年前的事无关才是,缘何会和那几个小僵尸扯上关系?
*
几人在停尸间并未停留多久,出来时,正见外头还有一个村民等着,是之前驾驴板车的那位,应是深知有位小娘子没的车坐,便特意留了下来。
广陵王世子骑着小桃花路过,见李秀色兴高采烈地爬了上去,还与那村民相谈甚欢,明明只坐了一回,仿佛已同人家熟稔起来,这紫瓜人缘倒是好。他似觉得好笑,轻哼一声后,稍一扬鞭,便将她抛在了后头。
回至吉风客栈时,已是午时。
那小二被世子“教育”过几番后俨然机灵许多,丝毫不敢有半分怠慢,早早便备好了午膳,。李秀色回房换了条袄裙后才出来,她虽不似那颜元今洁癖,但总归衣上沾了异味,瞧这世子反应那般的大,总不能再熏着乔吟他们。
下了楼,正瞧见广陵王世子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用着膳,陈皮却不见踪影。
她心中稍有奇怪,方才自停尸房出来后好像便没见着他了,也没同他们一路回来,是去何处了?
还在想着,便忽听外头传来一阵轮声,似有一辆犊车停在了外头。
没过多久,大抵是车上的人下来敲了门,“咚咚”两声。
卫祁在当即置筷,这又是出了何事?
还未等小二去开门,便听见一声极其礼貌的招呼:“请问,有人在吗?”
李秀色愣了愣,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外头那人见无人应声,稍停了一停,又抬起手轻轻一叩,温声再问了一遍:“请问,可有人在?”
小二在柜后扯着脖子问道:“门外何人?”
外头那人“噢”了一声,隔空行了个礼,再微笑回道:“在下路过贵栈,闻着有佳肴香气,想暂为歇脚,不知……”
话未说完,面前的大门忽而“吱呀”一声朝内大开。
开门人与他四目相对时皆是愣了一瞬,而后没等他反应,李秀色已率先笑道:“顾公子,还当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