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冬日里也晒得慌,小蚕脸颊涨得通红,焦急地在城西地界广陵王府周围乱窜。
她手里的信封捏出了汗,心中也紧张如擂鼓。
她怕不是来送信的,而是来送命的。小姐与那世子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要专程写封信来骂他?
广陵王府外有人看守,小蚕不敢逼近,只能干等,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府中蹦跶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小蚕眼疾手快,立马蹭蹭蹭追了上去,气喘吁吁道:“且慢——”
那小厮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姑娘在叫我?”
小蚕点头,而后不等他反应,用力将信封朝他手里一塞,语速极快地道:“这是我家小姐给广陵王世子的信件,我家小姐说了,信中内容无比重要,需世子本人开启来看,不看定会酿成大祸。我家小姐还说了,你只管收信便是,做好事不留名,不必知道她是谁。”
小厮张了张嘴,显然脑子还未转过弯,方“啊?”了一声,面前的姑娘早已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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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今从外头回府,甫一跨进大门,陈皮便迎了上来,一路跟着问道:“主子,可查出什么了?”
颜元今将手里的三沓纸丢他怀里,脚步未停:“去,城东这十八家一一问过去,看看有没有至少十年前家中曾死过壮丁的,死期至多二十年。记得讨份画像回来,顺便打听下那些府上女眷的习性,有喜穿红的最好。”
“是。”陈皮应了声,一路跟进栖玉轩:“主子这是又要帮阴山观捉僵尸了?”
“帮?”
说错了!陈皮立马拍自己的嘴:“不不,是抢……不不不,阴山观算什么东西,主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和他们没半点干系。”
见颜元今哼一声,没再说什么,陈皮才呼出一口气来。
主子平生最讨厌僵尸和道士,偏偏自前朝起僵尸类案都归阴山观管辖,所收的作恶僵尸都要先送回观中,旁人基本不得插手。
只有主子从不守规矩,自四年前毛还没长齐便开始抢活了,一是他恨僵尸入骨,要亲手刃之灭之赶尽杀绝,二是偏想和阴山观对着干,他们不让管,他偏偏要管,最好抢了人,叫那群臭道士一个两个回去交不得差。
陈皮跟在后头拍马屁:“主子做得好,主子做得对!”
拍完又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信封:“对了爷,这是晌午时候一姑娘托我……”
颜元今看也未看朝前走:“扔了。”
说完,又嘶一声:“等会。”
他脚步忽然停下来:“胆子肥了,替我收东西?”
他步子这倏然一停,头上的铜钱辫便是高高一甩,陈皮避之不及,直接被砸了个准,疼得“哎哟”一声,脸色登时苦了下来:“主子,您可冤枉我了!这、这是她硬塞给我的,说是她家小姐写的,里面的内容重要极了,须得主子您亲自拆开来看才行,不看、不看还会酿成大祸!”
“大祸?”颜元今气笑了,摊开手来:“给我。”
陈皮立马乖乖递过去,又道:“写信的小姐还说了,主子不必知道她叫什么。”
颜元今轻嗤一声,进屋随手将信封扔桌上,而后脱下外氅,坐下喝了杯水。
陈皮跟进屋,没挪步,在一旁小心提醒道:“爷,今日是十五,这天也快黑了……您要不现在就进密室歇着?”
颜元今没吱声,只把玩着掌中的瓷杯,半晌才轻飘飘道:“放了什么进去?”
陈皮一激灵,立马道:“没有,什么也没放,您嫌那些生畜脏,从来也不碰,我哪敢再放东西进去惹您心烦。”
“做得不错,”颜元今扯了扯唇角:“吩咐下去,今夜谁也不许进我院中,有违命的,把他脑袋摘了。”
陈皮连连称是,忙不迭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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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皮走出许久,整个栖玉轩都空了,屋内的颜元今才动了动身子,单手支腮,慢吞吞将目光移向了屋内靠墙的书架上。
他随手往桌上摸,本想摸个茶盖,却摸着了一个硬硬的信封。
广陵王世子动作一顿,似乎觉得茶盖还是信封都没什么差别,便将那信封捏在两指之间,眯起眼,对着远处书架上的一块玉狮比划。
而后弹指一丢,那信封便飞了出去,宛如利剑,直直砍上玉狮的脑袋。
“啪嗒——”
狮头掉落的瞬间,书架瞬间位移,墙后轰隆一声,慢慢转开一道石门。
信封完成使命,没了内力加持,瞬间软了下来,晃晃悠悠地从书架上掉落,又一并飘进了石门后的密室。
颜元今抬脚,也慢腾腾走进了黑暗之中。
在他背后,窗外的月光缓缓洒落进来,铺起满地银辉。
密室中,仅有一张冰玉床,一条铁链,链上还系着两副手铐。
颜元今习以为常,懒散地分别将自己的两只手腕铐上,又将钥匙丢至一旁。如此,便不会在发作时控制不住出去伤人。
冰玉床寒气森森,他却恍然无知觉,没骨头似地躺了上去,闭目养神。冰玉可消心中业火,减去几分彻骨之痛,他自幼便是躺惯了的。
一炷香。
两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