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生物钟让我睁开眼睛。
我的脑子很清明,思维却惰性得留恋被窝,想再睡一会儿。
蓦得,《梦幻曲》的旋律闯进我脑海。
!
我腾得坐起来。
说不出来是惊吓,还是慌张。
千万种难言的情绪,化成一个“懵”。
接着便是唾弃、和无尽地懊悔。
我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琴音就对他改观、、
我绝不能、绝不能!!
我深呼吸,规律地做完早晨的事情,告诫自己,这只是一个平凡的早晨。
但打开房门时、
却迟疑了。
仅迟疑一秒,就果断把门把手摁下。
门打开,尘封不变的宾馆走廊,狭长而逼仄。太阳定向地从东边射入,金色的条带两周内没一点偏移。
繁复的水晶吊灯哪怕在早晨也依旧亮着,淡金的灯光与水晶的折射糅杂在一起,亮得熠熠跃动。
我稍稍愣神。
又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虽然,我本就不该紧张。
但走出玄关,门合上的那一瞬,阳光恰好划过门的把手,一道耀眼的流光蹿进我眼里,我倏然转头,但身后只有细小无知的尘埃在阳光中飘飘荡荡,起起伏伏……
我鼻头莫名酸红,心脏挤压着涩疼。
我蹙眉,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便慌乱快步奔去补习班,一刻不停地扎进知识的海洋里。
现如今只有知识能带给我安全,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掌握的东西。
黄昏时分,落日西沉,我才从知识的轰鸣中抬头。
火红的太阳紧密地贴在玻璃窗外,漫照在我的脸上。
火一般的夕阳,如远古巨兽,被人间一步一步剥离,弥散成黄昏。
在暗红转黄的自习室里,我低垂头收拾书包,乘坐去往明阿姨家的地铁。
这一天我都好像是在学习,又好像是在神游。
挤在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上,我站在人群中央的小圆里。小圆刚好能圈下我,不需要贴靠他人,却也只能靠双脚维持平衡。
于是身体更关注着列车的变化,随着列车的晃动,轻微摆动。
百无聊赖的一站又一站,我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隧道,忽然有一种‘自己是一只正在钻洞的虫子’的错觉。
我讶异自己的想法,回过神扫过四周时,就看见乌泱泱低头玩手机的人们。他们都很安静,带着耳机,没有交谈,没有打扰别人。
表情也麻木的一致,只在细微处鲜明。
一种现代工业特有的,被剥离,被分解的情绪。
我们一车厢的人,就像一车厢的虫子。
也不知道受了谁的召唤,受了谁的安排,在于亿兆岁月里,兆兆无垠中,碰到了一起。
但仅是照面,就再也不见。
安静地、有缘无份。
我心中落空,忽然想到:也不知道昨夜陆宴安拉琴拉到了几点……
-
约莫半个小时,我回到了明阿姨家。明阿姨说带我去参加付伯伯的家宴。
我讶异,我明明是个外人。
但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总是无法拒绝任何一个长辈的要求,哪怕它不太合理,但依旧尊敬。
家宴的地点定在外滩,是一个御厨开的百年字号,装潢古朴,低调奢华。
餐厅生意也很好,人流如织,人声鼎沸,远远看去,菜汤蒸起腾腾白雾,有一种烟火人间的味道。
我跟着明阿姨走进包厢,她与傅伯伯是贵客,来得最迟。
我们到达宴会时,圆桌已经全部占满,只剩下上位的四个空缺,格外明显。
明阿姨像王熙凤,人未到,声先到,爽朗洒脱地牵住我,把我介绍给众人。
我礼貌僵笑,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听见众人的赞扬,更是万分庆幸我只有十八岁,还未上大学,还很年轻。
年轻到可以不用长袖善舞,听到夸奖只要羞赧垂笑就不算出错。
“温言啊,小姑娘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来我家玩的时候才多大,一眨眼就成了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大姑娘了。还是你精。”她指着明阿姨,“娃娃时就定亲。这不,和你家天钧配得哦,好的不得了叻~”
哈哈、
我僵笑住。
20XX年了,我都18岁了,怎么还有人提娃娃亲的事……
明阿姨忙打断:“哪有,那都是我和疏桐(我妈)说着玩的。说这话时我都没遇见老付呢。这小孩自有小孩的福气、”
“我有女朋友。”旁边的付天钧淡淡道。
场面停顿了一瞬,霎时间又沸腾起来。
“欸!!天天有女朋友啦~”
“女朋友?!谁啊?同事吗?怎么不带来见见。”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明阿姨的脸色青白,付伯伯便让大家坐下再说。
坐下时,付天钧特意帮我挪开位置,让我坐在明阿姨左侧,自己则坐在付伯伯右侧,强势地与我隔开两堵人墙。
我有些尴尬,但还可以接受。
毕竟他有女友,和我这个‘未婚妻’坐确实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