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后带了带。我像一块终于被镶嵌起来的拼图,不知怎么忽然就充满了勇气,“乔吉。”
“什么?”
“别不打招呼就走掉了,我很担心你——我会想你。”我不知道他听完那些话后为什么看起来有点诧异,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乔治!快点!把那什么递我——”弗雷德的喊声远远地传过来。
乔治如梦初醒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伸缩耳,一边后退着一边提快了语速:“等你看完你那个朋友,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不好?去大脚板那儿,你等等我——”
“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我含糊地说。
“等我!”他就像没听见一样,转身飞快地朝弗雷德那儿跑过去了。
我叹了口气,忽然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罗恩。
“段里,”罗恩小心地、极慢极慢地开口,“你是人格分裂吗?”
“那你是打算吃掉耷拉到嘴边的黑眼圈儿吗?”我为自己完全忘记罗恩的存在而感到恼火,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巨型指针,“我真的得走了,帮我跟乔治说声抱歉。”
我转过头,圣芒戈刚好滑进了穿堂风,擦着我的脸扑到我身后。
后来我想,如果真有命运,这是否正是某种暗示——它告诉我,曾经我有那么多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选择和风走。
英格兰北部的某座宅邸前,一些身披羊毛斗篷,穿着薄底呢靴的妇人们纷纷从马车上旋了下来,她们像商量好了似的,通通让红胭脂飞在颧骨上,戴着长袖丝织手套的双手时不时调整一下自己巨大的裙撑,对其他宾客还以淡淡的微笑。
年轻一点儿的还在前后顾盼着招呼朋友的名字,让极有风韵的腰身不住地转来转去。年长些的则是带着一种宽容的表情,像尊供以展示珠宝的雕像那样不疾不徐地往宴厅里走。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我们的目标。
“那个人,”布雷斯娴熟地从胸前的小盒子敲出一根烟,俯视着小阳台底下形形色色宾客的侧影,“看见没有,那个穿鎏金印纹西装的男人,半小时后把他带到二楼最左边的房间。他在人事管理局待了小三十年了,你要是想打听人,找他没错。”
“他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则盘腿坐在小阳台的石栅栏上,放任冬天的风吹乱自己刚鬈好的头发,那条黑色礼服的巨大裙尾也像面旗子似的呼呼作响。
“不是,”布雷斯带点责怪意味地把我的礼服按了下去,“他跟她(布雷斯习惯称自己的妈妈为‘她’)之间有点麻烦,那个男人很戒备她,甚至不同和扎比尼有来往的客人说话,所以才找你来。”
“他是食死徒吗?”我接着问。
“不是,我们早不跟食死徒来往了,麻烦。”布雷斯厌恶地弹了一下烟灰,我假装没看见,“——她要跟他离婚。”
“所以,等我把他带到那个房间,有人会来杀了他吗?”
“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他们只是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天。”布雷斯的喉结动了动,预料中的烟圈并没出现。
“你若是再隐瞒,我立马从这儿离开。”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家里有个哥哥,分走了家里大笔遗产,没留什么东西给他。”布雷斯妥协了,“不过他很聪明,钱嘛,债券贷款股票……搅在一起混上几次,就像泡沫一样越来越蓬松,只是最近他干的有点过火,重新变得一穷二白,需要钱周转。我妈妈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资产扔进他那堆泡沫里——捞不到油水就换口井。那男人可不希望她这样,所以死不放手。”
“死不放手”由扎比尼说出来,就变得有点儿微妙,扎比尼夫人可是做过七次寡妇了,我暗暗地想。
“他没从自己那个哥哥身上打打主意?”谁都知道,如果第一继承人死了,继承权就会顺位。
“他是这么打算的,”布雷斯赞赏地点点头,“所以他迟迟不肯离婚,等着扎比尼在被拖垮前替他动这个手呢。”
“你们会吗?”
“我们是傻的吗?”布雷斯笑眯眯地反问,“既不破产,也不犯罪。麻烦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公平,我帮扎比尼的目标领个路,就能从那人嘴里套点消息出来,听起来很简单,撒诈行虚我一向擅长。
只是有一点让我隐隐觉得不安,大名鼎鼎的扎比尼夫人如果想和谁说上话,哪怕对方有意不见她——也没有必要弄得这么七拐八绕吧?不过,对即将找到乌姆里奇信封上的那个父亲、找到她隐藏起来的秘密的兴奋更多,很快就取代了那一小块模糊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