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我的腿,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别回来。”
瓦尔托,我的外公,我听到他在喊,在喊我的名字,两次。
我听到好多声音,在欢笑着,喊叫着“杀”和“追”。
外婆的手离开了船体,来自她的推力消失了,她最后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转头向来路跑去。
“你五岁,我五十岁,我一辈子哪碰过这个……”
“你再敢打我孙女儿一下试试,她这个年纪学不会就学不会!”
“旗袍,你想穿啊,长大了外婆送你。”
“囡囡,下楼吃饭。”
月光,火光,人群,直直地,直直地在我眼中化成一个小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船到了岸,我一下垮在船舱里。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碎叶从我四周落下。
我觉得……羞耻。
湿润新鲜空气拍打着我的头发,和我开始感受到凉意的脸颊。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往前走,我听见自己像只怪异的小兽一样发出抽噎声,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忽然意识到这片林子里是没人的,这是瓦尔托的地盘,以后都不会再有人了。我终于开始语不成音的,断断续续的,徒劳地喊起来。
空气中传来火焰和灰烬的味道,不必回头,不必再回头看了。
我找到了外婆说的门钥匙,颤抖着把手放了上去——一阵天晕地旋,摔在霍格沃兹的黑湖边。
“喂!学校暑假不留人!”费尔奇粗拉拉的声音刮擦着我的耳膜,“是你!你给我站住!”
我甩开他,冲进城堡锁上大门先通知了傲罗,然后再跑上楼去找邓布利多,咽喉和肺的灼烧感让我说不出来话,我疯子一样地拍着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门,没有回应,他不在,他不在学校。
我又跑到了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更衣室,那里的门上正有一副画像对我发出啧啧的声音。
“滚开!”我抽出魔杖颤抖着指着他,或许是我的样子把他吓坏了,画中人刚一消失我就用魔咒开了门,从离门最近的马库斯的柜子里翻出一把扫帚,离开霍格沃兹。
我独自飞回了家里的后山,冲天的火光照得夜幕宛如白昼,我把扫帚挂在树上,看了看身后的林子,猫在矮树丛间穿行着。食死徒已经少了很多,到处都没有瓦尔托的影子,但我看到了外婆,她站在——不,她被人用束缚咒捆在岸边,他们踹了一脚她的后背,她因年老而僵硬的膝盖,还是跪了下去。
我小心地靠近着,傲罗们一会儿就来了,瓦尔托教过我那么多东西,至少我可以拖一会儿……
人群中走出一个我见过的男人,他还是那副厌倦的表情,还是胡子拉碴——奥古斯都卢克伍德,我的父亲,他看了看湖水另一边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Avada Kedavra.”
这是一个成功的死咒,外婆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毫无尊严地瘫软下来,死亡如此清晰地降临在她身上,在她即将碰到湖水的一刹那,她的身体烟消云散了,化为乌有。干干净净,从这世上被抹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人被杀死,那人是我外婆,是救过我那么多次的外婆。
“还能不能抓回来?”奥古斯都烦躁地挠了挠他油腻的黑色卷发,望着小湖。
“都找过好几遍了,估计人已经在霍格沃兹了。”
“呸!”一道亮白色的光朝这边打来,一小片食死徒被击中,剩下的落荒而逃。
“是傲罗!快撤!”“那个男的呢?”“不用管,一会儿就烧没了!”
瓦尔托在烧着的木屋里!我惊醒一般地踉跄着站起来往木屋跑,食死徒已经快逃光了,我念了一句防火咒冲进房子里。我听见音乐声,是钢琴,从我们的音乐小屋传来的,我翻过地上散落着的,燃烧的横梁,躲开掉下来的碎木,那一定是瓦尔托,那是他教过我的童谣!我撞开了门,扑在地上。
瓦尔托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背对着我倒在钢琴上,已经死了。
钢琴孤独地自己弹奏着,已经开始走音。我靠近他,捋开他的袖子,黑色,蠕虫一般的黑魔标记。瓦尔托弗肯纳,一个赌鬼,一个战遗患者,一个曾经最勇敢的格兰芬多,死在一个暑假的夜里,死因是背叛,是为了我。
我很想把他背出去,我把他僵硬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比我想象的要重,我还没走出去三步,缺氧和灼痛就侵袭了我的意识,我摔在地上,拖着他的胳膊,拖不动。我没法把瓦尔托带出去了,我甚至不能将他安葬。
我扶着地板东倒西歪地向门口跑,摔倒,站起来,然后再摔倒,最后换成用膝盖往外爬。
对不起外公……对不起外婆……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没用啊……
“这还有个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