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彭琅相见的日子来得突然,两人在会议室内诡异地沉默着,没有人愿意率先开口。俞今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拿出广笙的日记本,而是将每一页都扫描成了pdf文件,她与彭琅隔着会议桌面对面而坐,躲在电脑屏幕之后用余光观察彭琅的反应。
出乎她意料的是,与after party所见之人相比,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玩世不恭,也没有那么危险,此刻的彭琅更像一个正常的大学生,青涩之中带了点愚蠢,他的眼中带了点悲伤,但俞今不懂这悲伤从何而起。
最终还是彭琅率先开口:“我终于明白广笙为什么在死前想到的人是你了,她一定从你身上得到了很多鼓舞。”
俞今不明白他对广笙的心态,于是直接发问:“我以为你和广笙早就已经分道扬镳,当年你们对簿公堂,不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才对,你怎么还有这份闲心去管她的死因?还是说你对她的死于心有愧,想要求个心安?”
她的一番话说得不留情面,已经是明示她认为广笙的死因与他有关,彭琅微怔,但并未反驳,只是对俞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看来你不知道,广笙是我的女朋友,也不只是女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
俞今内心大为震惊,但为了掩饰只是微微瞪大了双眼,半响都没说话,她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层关系。
彭琅继续说道:“她在死前寄出了日记本和遗书,但不知为何又被退件,于是被我看到了,我在她死后看完了她的日记,心中很不解,还有她的遗书,她指明要你来为她完成未尽之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这是她想要的,我就得让她如愿。”
俞今在脑内迅速分析了一番,彭琅和广笙是情侣关系,甚至已经结婚,那么警察说的那位发现广笙自杀身亡且悲痛欲绝的男友就是彭琅,可是她不能理解,哪个女人会嫁给曾经性侵自己的男人?又有哪个男人会娶曾经状告他性侵的女人?这种婚姻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不得不想到了一个很烂的剧情,男人对那些不愿意顺从的女人总是有着格外的征服欲,广笙本就是单亲家庭,高中丧母,孤苦无依又生得貌美,这样看来最合彭琅这种富二代的口味,广笙真的是自愿嫁给他的吗?她的日记似乎表明在那场闹剧之后她对一个不知姓名的男生多有倾心,并且约定会在毕业之后重新开始,虽然看起来两人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但怎么最后变成嫁给彭琅?这太奇怪了。
或许她眼睛里批判的意味太过明显,彭琅僵硬地笑了笑,自嘲地说:“你也不信我爱她。”
这话一出更是让俞今晕头转向,爱?这爱又是从何而起?她冷漠地说道:“听到你用了一个'也'字,如果多数人都不相信你爱她,那你就不能算作是爱她。”
彭琅想张口解释,却被俞今打断了:“高中时她曾说你在车上强/奸了她,你当时已满16周岁,强/奸罪作为八大重罪,警方立案之后你应该就被带去警局问话了,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经过了两次开庭,作为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对簿公堂,这也不是什么浪漫的经历。在这种背景之下你还说你爱她,最后竟然还能结婚,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理解你们的感情,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我不相信广笙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
彭琅苦笑,竟然还落了几滴泪,俞今被这眼泪弄得毛骨悚然,作为律师她从入行之日起就知道一句经验之谈,夫妻之间一人身故,最大嫌疑的永远是他/她的另一半,妻子死了,凶手很大概率就是丈夫。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
男人抹掉了眼泪,愤愤地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我都看过广笙的日记,她的心另有所属,我知道她不爱我,可是我爱她,只要她能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你肯定不相信,但结婚这事还是她主动提起的,我一度以为她终于真的爱上我了,但是我们领证一个礼拜以后,她就自杀了。而且当年真的不是强/奸,是她自己答应的。”
俞今冷着脸,不忘出言嘲讽:“如今死无对证,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你想找到她自杀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摆脱愧疚,不想承认她被困在你身边其实并不开心。”
彭琅摔掉了会议桌上的矿泉水,瓶子扔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她被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到,但并不慌张。动静不小,前台在会议室外隔着玻璃确认里面的情况,俞今对她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彭琅仍旧站着,一双眼睛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泛着血丝很是明显,俞今站了起来,捡起了落在墙角的矿泉水瓶,并把它放回了桌面。
为了不再刺激彭琅,她改变了策略,淡淡开口:“我承认,爱是很复杂的,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光凭一本高中时期的日记本,就算我们翻烂了也不能知晓她自杀的原因,她的电脑,她的手机,这些东西都在哪里?而且如果你真的觉得她的自杀另有原因,不应该从这些东西入手,去排查她最近接触过的人和事吗?”
俞今刻意没提警察与她交谈过的事,警察都说现场发现的遗书中广笙反复提到了对某个男人的厌恶,疑似又遭到了性侵,就算曾经未能定罪的性侵只是因为男人把女人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