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峰一点也看不透她。
无论是将她当作奴婢使唤,还是随意指责呼斥,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见她抱怨半分,那日在船上,义无反顾地拿刀刺杀他的人,仿佛是他的幻觉。
他知道,她一直对自己怨恨在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偏偏演技并不十分高明。
在这世上,有许多人的演技比她高明。
有些人明明恨他入骨,面上却十分能忍,叫人看不出分毫,连他都要佩服其演技,刘向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还有一些人,怕他惧他,却肯为了荣华富贵,飞蛾扑火般朝他涌来,比如他后院中的那些女人。
偏偏她,明明憎他、厌他,却漏洞百出,连他都要看不下去。
叫她给自己穿衣,就仅仅是将衣服拿给他,手伸的那么直,离他那么远,是他会吃了她么,偏要他皱着眉,不耐地指示,才不情不愿地靠近。
谢峰低头,看她手忙脚乱,那腰带却如何也扣不上时,耐心彻底告罄。
唐宛鼻尖也有些冒汗,晋阳都是很普通的款式,穿戴十分方便,不像他,一根腰带可以玩出十种花样来:“我没用过你这种……”
眼见着他越发不耐,她也有些着急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在他的腰间摸索着。男人的脸色忽然就冷下来,用力抚开她的手。
“连腰带也系不好,你平日是如何服侍晋阳的!对他尽心尽力,对我便敷衍至此……”
似乎是越说越气,他猛地往前大跨一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唐宛来不及后退,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谢峰见她懵懂抬眸,似乎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只觉胸口猛地窜上一团无名火,心中怒气更甚,捏着手腕的力道也愈发收紧。
唐宛皱眉:“痛。”
男人松开她的手,一声冷哼:“你当我是空气么,如此好应付。”
自个儿将腰带系上,见她还是如此不懂眼色,连上来帮忙将衣服褶皱抚平的想法也没有,冷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小心思,不过想着惹怒我,好将你扔在一边。”
唐宛心中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害怕真的触怒他,将她打杀了也干净,一时并不敢接话。
谢峰见她沉默,便知这是被他说中了,这才心虚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讲。他如此何时被人如此冷待轻视过,胸腔都要被气得爆炸,大抵是气得过头,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他连道两声“很好”,终究是没有忍住,呵斥道:“滚出去。”
唐宛出的门去,越发觉得此人阴晴不定,不过也好,省的站在他面前,惹得他不痛快,也给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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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峰见她还愣愣站在原地,往日的机灵劲儿全都没有了,就算是他真的将手中的瓷碗扔过去,也不会闪躲。
怎会如此蠢笨。
谢峰几乎要被气笑,她这是在做什么,以为不闪躲他就会心疼么,以为自己在他心中很有分量么。
谢峰最是见不得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道:“过来。”
唐宛却误会了,以为他觉得准头不好,所以叫她站近些。
她虽是奴婢,对自己的性命却是很看重的,更何况么她最是怕疼了,因而一时仍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谢峰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随便一个厨娘都可以欺负在她头上,若不是他看不过去,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连告状也不会。
他只觉得生平的忍耐都要在今日用尽:“还要我说几遍,过来!”
唐宛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几步,谁知他仍嫌不够,眉头皱起来,她跟在他身边这些天,知道这已经是很不耐烦的表现。
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见他目露不悦,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睫毛都忍不住害怕地微微发颤。
都已经这么近了,还不够,难道今日就要因为一条破红烧鱼没有准时端上来,就生气地要打死她吗?
谢峰冷笑出声,落在唐宛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谢峰此人,阴晴不定,最是不按常理出牌,因为一些不称心的小事,打杀奴婢,于他而言,就真的只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越是靠近,心跳越快,身体也越发僵直。
谢峰若是还不能看透她心中所想,这些年就都白活了。
“放心,我要杀你,定会提前通知你。”
唐宛忍不住抬头看他,心道,他真的要杀了自己!害怕地想要后退,却被他一拽住手臂:“坐下。”
似乎以为她又要说些什么:“有些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又忽然叫她坐下。
唐宛坐下来,他就不再理睬她,似乎只是想叫她坐下而已。
谢峰见她安分坐着,心情还未好一些,她忽然拿起筷子夹菜,完全视他于无物,眉心直跳:“谁允许你夹菜的?”
那筷子却转了个弯,将菜放进他碗里。
女人这才抬眼看他:“你叫我坐这儿,不就是想让我陪你用饭吗?”
不仅逻辑霸道,脸皮也是奇厚。
谢峰难得不反感,还有些享用:“你脸皮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