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草儿开了漫山遍野,转眼间,亦兰已在人间呆了大半年,每日打坐练功,修身静心也挡不住这浓烈的日头,热地她烦躁不堪,开始想念广寒宫里那把极冰做的月神椅,要是能搬来这儿,她也不至于热地打蔫儿。
咚咚——只见怀恩挪着步小媳妇儿似得来了:“姐姐,明日不如与我和簪吴他们一同下山去吧。”
这是他头一次邀请她加入他们的卖柴小团体,之前只因着不想姐姐劳累,但他近日里功夫又长进不少,看着亦兰心情大好,才敢跟她提了这事,明日也确实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她打着扇,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犯懒,又怕吵闹,便不去了。”
她话不说第二遍,这性子他是知道的,但这次他却没出去,只垂着头,憋不出一句话来。
亦兰有些头疼,也是,他如今还是小孩心性,和她长久地住在山上,难免闷得慌,他好养也不好养,给把米就能成活,可人哪儿是什么小猫小狗的哄在手里的玩意儿,贪玩是免不了的。
他总是敏感的,若是簪吴和玲儿,早就像泥鳅似得缠着她胳膊:好姐姐,去嘛去嘛。
她看着凛若冰霜,实际上真被那两个哄着做的事还真不少。
怀恩想了想:“我知道姐姐怕人多吵闹,但明日街上,那真真是不一样的!”
明日...她捻指一算,哦,七月七,乞巧之日,想来街上必定摩肩擦踵,人山人海,光是想想便觉得更热了。
看亦兰不搭茬,他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得,又搬出些卖点:“姐姐不是爱吃那香饮子吗?”
他平日里也爱带些城里的饮食回家里,偶尔一次四月天气渐热了,香饮子刚出来卖,他便带了一碗砂糖绿豆的,他们那儿不比山下已入了夏,回了家冰都还在,没想到亦兰一口气喝了精光。可后来再带时,天儿已全热了,再没办法将一碗香饮子带上山。
亦兰歪了歪头:“香饮子...”
他瞧有戏,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是啊!街上卖的还不止这些呢!我怕化了才只带了少冰的香饮子,外头还有杏酥饮,玫瑰冰粥,乳糖真雪,从那黄铜子冰鉴里把去年的冰凿出来,盖子开着直冒白气儿!铲出来的冰跟雪似的,把蜜瓜捣成汁儿盖上去,再淋上玫瑰蜂蜜,那叫一个香甜解渴!姐姐爱吃酸的甜的,他那儿还有杨梅,冰地都结碴!”
“好了!”她打断了叙州第一香饮子大师,清了清嗓子:“那就去吧。”
!
“太好了!姐姐答应了那便不可反悔!\" 怀恩难得笑地露牙,原地蹦了老高。
“嗯...” 那玫瑰冰粥听上去是不错...
回了屋,簪吴和玲儿是不必劝的,立马就装好了自己的小包,叽叽喳喳了一晚上等着第二天来,第二日午时才拖拖拉拉地起,还好是晚市。
当日夜里自然是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烟花不时在各处燃放,一股股的硝烟迷着人的眼,路两旁的酒楼,小摊绵延摆了四五里路,卖的吃食儿,饮品四处飘香,更美的扎染灯笼,最多的便是扎成了兔儿,今年又有手艺好的,做了鱼儿,虾儿灯,小儿亦可拎在手里把玩,大的便要三四人合力用杆撑着,放天灯的时辰还未到,却也有了几个心急的,早早放了上去,小小的,摇摇晃晃地直上夜空,一派流萤之景。
玲儿的眼睛映着各处点点灯火,止不住地大叫:“太美啦!!”
怀恩晃了晃钱袋子,笑着给了簪吴和玲儿一人一串铜钱,不一会这两人身上便多了面具,灯笼,糖人儿,叮呤咣啷挂了一身,笑地嘴都合不拢。
而他却只呆在亦兰身边,一直来回护着,生怕别人挤着了她,百米的路能走破一双鞋。
亦兰噗嗤一下地笑着,本不想出来,真的出来了,倒也觉得松快:“好了,找个地方坐下吧,让他们玩儿去。”
他点点头,领着她去了一家香饮子的小店,又找了了人不多的角落,和小二点了酥酪冰山等各色小吃,攒了几个月的银钱,便是吃上十碗也足够。
稍坐了一会儿,小二却先上了一碗阳春面。
怀恩一愣:“伙计,我没点这个。”
“是我点的。”亦兰转身望向外头的热闹,若有所思。
“姐姐,你饿了?”
“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
“啊...”怀恩眼里突然蓄了泪水,低头便荡漾了进汤里,“姐姐,你怎么知道?”
额...是云悠悠同她说的,说要给他排个热闹的节日过生辰,别人良宵团聚,他形单影只。
当时只觉得这小妮子搞这些鸡毛蒜皮的磨难在凑数糊弄,如今与他算是熟了,才知道这些确实能实打实地伤着一个人。
只是他心上的旧疤太多,多上一道新痕也不显什么。
他要些什么是不敢提的,只磨磨蹭蹭地说想去外边儿瞧瞧,其实是因着自己的生辰,只偷摸地想借着过节的名,想和他们一起过了,这些小小的心思,他只想藏在心底,原来姐姐早就知道,还以为是自己用着冰食引了她出来。
他看着汤面里飘着的猪油奇香和葱花,又是感动又是窃喜,眼泪只滴答地掉。
她是不会扯谎的,只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