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她与母皇的关系,虽然只是隔了一张肚皮,却仿若两种生物一般。
魏长老的讲话终于完毕了。这场讲话就像没什么嚼头的木块,又干又硬。剑宗的众位一本正经的表情下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肖夜白与南海两位殿下分别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不过剑宗每月历练之前的讲话并不需要少宗主出面,所以也没有谁留意到肖夜白的缺席。
蜃海留意到了,但是她仅仅从地上站了起来,把手中那本破破烂烂还有些发黄的书随便塞进了胸口前的衣服里。
传送大阵要启动了。
启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极为特别又焕丽多彩的画面。
白色的辉光从阵法刻印处亮了起来,圆形的广场化成了黑色的深渊,参与历练的众人依旧站在原本站立的位置,他们的脚下有看不见的屏障阻挡在他们与洞口之间。
有轻微温柔的风从深渊传来,穿过看不见的屏障,吹动起众人的衣角。
与往时的传送相同,接下来屏障会消失,上方站立的众位要落入到深渊中,然后顺着剑宗的前人安置在其中的路标,抵达剑宗的秘境。
蜃海感觉自己好像化成了一滴水,从看不见的门上滴落进无波无垠的海。屏障下是一丝光都透不进的如夜般的空间。
身处其中,蜃海突然有种感觉,感觉在这个地方,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文明赋予它们的意义。
这种感觉无关乎痛痒,影响的不是肉身而是灵魂之类的东西。这令她不由自主地产生关于虚无的畏惧。连时间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存在于当下时间与空间中的“她”,又能有什么有关“存在”的意义吗?
眼前不能视物,耳边没有声音,就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活物。过不了多久,她这唯一的活物也会被无尽的虚无吞噬与泯灭。这种念头就像某种关于危险的预警,蜃海逐渐发觉她感知不到自己的指尖、脚尖。
一旦意识到这点后,对于身体部位的感知能力加速失去。又或许失去的并非是感观,而恰是那些无法感知到的身体部位。
“咚——咚——咚——”
在一片突兀的寂静与虚无里,蜃海的耳边乍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古钟声鸣。
很熟悉的声音,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剑宗古钟发出的声音。
她闭上眼睛,朝着声音源头处走去。
走了很久很久,又或许只是焰火升起、逝去的转瞬,有巨声的雷音砸在虚无的空间,破开了惑心的迷惘。
蜃海睁开眼睛。
眼前不再是绝望压抑且无边无际的黑。
星星点点的苍蓝雷光在漆黑的世界中划出了一条路。
威严冰冷的苍蓝雷光散发着不熄的光,在这片深渊之中,既是指引也是方向——“信标”。
尽管蜃海对秘境的相关信息所知甚少,但当她看见那些苍蓝雷光中包裹的锈迹斑驳的长剑时,便明白了信标的真正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唯有“大”宗门才能拥有开启秘境的资格。
太仓剑宗的修士极其爱护自己的佩剑,那是过了命的老朋友,是不可割舍的半身,堪比性命。可是作为信标的长剑却满是缺口,生了锈迹,孤零零立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空间中。
这些剑,已经离开剑主很久很久了。
剑修的剑,唯有一种情况才会永远离开剑主——
那便是剑主身亡。
独属于太仓剑宗的剑势威压充斥着整条道路。雷厉的剑意,并未有温情的味道,只是走在路上的众生,却真切感受到了来自冷酷雷鸣的守护。
剑主不再,剑光长存。
从那些残破的老剑上散发的雷光照耀起了前行的方向。
这条苍蓝雷光指引的路一直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蜃海控制不住地想:在最初的最初,第一批来到这片黑色空间的修士,是如何寻找方向,如何找到隐藏在其中的秘境?
就像是,第一批踏入沙漠的开拓者,会知道绿洲的方向吗?或者,当连绿洲的存在都不知道是否属实的时候,还能拥有前行的勇气吗?
这里该是多少好手的埋骨地,多少修士的葬身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