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芸抬起头看着那空中飘浮的粉色云朵,突然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
记忆的碎片呼啸而至,粘稠的液体将它们拼接在一起,楚南芸想起了这一场景究竟在哪里见过。
成堆的尸山,手拉着手围成圈的人,飘浮于人群上空的粉云——是互助会门口的那两幅巨大的壁画。
为什么互助会的壁画上会描绘出神经网络里的图景?
难不成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曾进入到神经网络的内部世界?
楚南芸怔愣片刻后很快回过神来,她知道现在并不是探讨这件事的时候。她抬起头对着那朵粉云喊道:“你就是‘母亲’吗?”
粉云优哉游哉地漂浮着,这一景象和旁边的尖声哭嚎之景隔绝开来,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诡异的图景让楚南芸打了个寒颤,她又问了一遍:“你就是‘母亲’吗?”
她等了许久,就在楚南芸以为这粉云并不会说话时,一道轻柔恬静的声音响起:
“也许吧。”
那声音很是好听,像是抱着襁褓的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不过那柔和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感情起伏,它平淡而冷酷,仿佛是某种AI语音。
楚南芸皱了皱眉,不知道粉云所谓的“也许吧”是什么意思,她急切道:“这次病毒的源头是你吗?”
粉云沉默了几秒后才慢悠悠答道:“病毒?我从未投放过任何病毒。”
“那明光城的人又是为何……”楚南芸话音未落,粉云便打断道:
“那是我的怨念。”
楚南芸愣住了:“怨念?”
“只要是人,都会有怨念的。”她的声音实在动人好听,加之平淡的语调使其听起来像是对爱子的呢喃。
“人?”楚南芸看向那团粉云,“你是人吗?”
“也许吧。”
又是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撤回你的怨念。”楚南芸正色道。
“为什么?”粉云问。
“因为你的怨念即将要杀死所有人类。”
“是嘛。”粉云听起来似乎毫不在乎人类的存亡问题。
她说完这句便没再说话了。
楚南芸有些心急如焚,她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怨恨什么?”
“我不知道。”
楚南芸觉得她不可理喻。
“再这样下去人类真的会灭亡的!”楚南芸磨了磨后牙,“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怨恨谁就去针对谁,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无辜者?”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忘记我到底要怨恨谁了。”粉云淡淡道,“或许,我就是怨恨全人类呢?”
“你……!”
冥顽不灵的家伙!
楚南芸双手化作镰刀,后脚蹬地猛一发力,身体借力向空中弹跳而去。
既然无法说动你,那我杀了你总可以了吧?
“噗嗤”一声,镰刀扎进了粉云里,但那粉云的质感很是奇怪,楚南芸甚至感觉自己切中的仿佛只是团棉花。
“没用的。”粉云慢悠悠地说道,“这里是意识的空间,你我都作为意识体而存在,意识是无法杀死另一个意识的。”
楚南芸从空中坠落,随后被白色的影子变形织成的蛛网捆缚住。
“放开我!”楚南芸不断利用异种化切割着白色的蛛网,但那蛛网十分难缠,无法切断也无法扯开。
异种化的时限马上就要到了,楚南芸绝望而痛苦地挣扎着。
她明明已经找到了“母亲”,但无法说动她撤回那该死的怨念。
楚南芸竭力挣扎着,她双目死死锁定那团表面祥和的粉云,低喝道:“你知道多少人会因为你这莫名其妙的怨念死去吗?你简直就是杀人魔、刽子手!”
她无助地怒吼着,在现实中浑身是劲的楚南芸在意识之海里只能沦为他人的玩物。
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能。
楚南芸,你不是救世主吗?你为什么救不了任何人?!
“我不会放过你的!”楚南芸咬着牙道。
“你这样想杀了我吗?”粉云问。
她顿了顿,随后换了种说法:“你能赐予我死亡吗?”
楚南芸愣住,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问。
“你是头一个说要杀死我的人。”粉云淡淡道,“你知道杀了我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楚南芸问。
粉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问:“你能赐予我死亡吗?”
她再次问这个问题时,平淡的语气终于有些了起伏。
楚南芸听得出她在叹息,她在兴奋,她在期待。
什么样的人才会期待死亡呢?
突然,巨大的悲伤席卷了楚南芸的心脏,她睁大双眼看着那团粉云,不知道为何心里会这样难受。
粉云究竟是什么人,楚南芸不得而知,可尽管她将自己所谓的怨恨发泄在普通人身上,并对民间的苦难不闻不问,但楚南芸却莫名感受到她的慈悲与仁爱。
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刽子手身上感受到这两种格格不入的品质?
楚南芸很想找到问题的答案。晌久,她哑着声音道: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会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