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乖。”
张坚笑着安慰了一句,嘴边却不住溢出鲜血。
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雪花酥,和那只刻着小老虎的银镯一起放到了许令仪的手中。
“阿兄,给你买,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雪花酥。”
“还有这个,镯子,令仪喜,喜不喜欢?”
张坚断断续续的说完,咳出一口血沫,气息奄奄。
许令仪抽泣着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眼泪成串的坠落:“喜欢,阿兄,令仪喜欢,你不要走好不好阿兄。”
冯祎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红,偏头过去眨了几下眼才把泪意忍了回去,问道:“你还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本宫或许可以帮你完成。”
张坚嘴角动了动,想要扯出个笑来,但剧痛让他面容都忍不住扭曲,呼吸声也变得愈发沉重:“殿下,这孩子,喜欢学武。”
“您能不能,帮,帮她找个好的,拳脚师傅。”
“本宫答应你。”冯祎应道。
“多谢殿下。”张坚放心的摸了摸许令仪的头,又看向了身旁的姜宁,目光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喘息道,“殿下,大人他是个好官。”
“若是,您……还请您……高抬贵手。”
张坚的话没有说全,但冯祎知道,他是因为今天一路看着自己打听消息,心中有了猜测,不由轻叹一声。
经过百姓所言,她本就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再加上张坚的救命之恩,她今后也只能在这二人身上尽力弥补了。
“本宫并非不分是非之人,你放心吧。”
张坚闻言,心中一定,脸色迅速的弥漫上一层死气,口中却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只是那声音微弱如蚊蝇。
姜宁心里一慌,再也顾不得因为这相似的画面而生出的胆怯,蹲下身牢牢的握住张坚的手,凑到他耳边:“你说。”
看着眼前这模糊又熟悉的人影,张坚痛苦的神色一舒,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不断流出鲜血:“大人,照顾好,令仪。”
“好,好,我会照顾好她的。”姜宁慌忙的连声应了,鼻子又是一酸,“你怎么能这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人有亲疏远近,她此时宁愿张坚贪生怕死,不去替冯祎挡箭。
张坚短促地笑了一下。
“属下,也想拼个荣华富贵加官进爵,可谁知道,竟然输了……”
姜宁也低低的笑,笑着笑着,感受到张坚的体温一点点变得冰凉,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在瞬间翻涌而出,滴落在手背上,又不断蔓延。
而怀宁县连日闷热的天气,也在瞬间阴沉下来。
绵绵细雨纷纷扬扬地打在地上,又转变成倾盆大雨。
雷电轰隆作响,将许令仪的嚎啕哭泣之声,也掩盖其中。
姜宁知道。
张坚也知道。
长公主不能死在怀宁县。
而且张坚也不是为了那些个狗屁的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所谓的皇权至上。
他是为怀宁县的百姓而死。
雨水很快就将张坚胸口的血迹晕染开来,姜宁看着他被打湿之后,狼狈的面容,吩咐衙役将人抬进县衙安置。
“等等。”冯祎出言制止,“辛云,去看看那支箭。”
辛云应声上前,蹲下身细细打量,面色陡然一变,再想要遮掩,却已是来不及了,只能支吾其词。
“雨太大了,奴婢看不清楚,殿下还是先回县衙再说吧。”
冯祎心中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让她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也罢。”
冯祎逃也似的回了县衙内,张坚的尸体也被衙役抬到了尸所。
他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又迟迟未成亲。
因为平日里待人和善,人缘也好,衙役们平日里也或多或少受过他的照拂。
此时,便都偷偷摸摸的聚在一块,商量着一块出些银钱,再加上衙门的抚恤,给他办场体面的丧事。
而另一边,冯祎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放在热油里,痛的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支箭,是谁的?”
“是……是皇……皇室暗卫所用。”辛云拿了件斗篷披在冯祎的身上,几次对上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先帝在世时,曾派人培养了许多暗卫,帮先帝秘密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后来,一支给了太后,一支给了当今陛下,太后薨逝前,又将手中的暗卫还给了陛下。
陛下想必以为,暗卫已尽数收拢在自己手里,便无人识得这些专用的箭矢。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支,先帝暗中给了长公主。
“所以,是他,想要杀我?”
冯祎眼眶含泪,身子支撑不住地颤了颤,不等辛云搀扶,她就狼狈的一手扶在了桌角,脊背都有些微微弓起。
辛云犹豫的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殿下,天家无亲。”
“天家无亲。”冯祎低声呢喃了一遍,忽然就笑了,“是啊,天家无亲。”
“原来,长安城里最蠢的人,是我。”
“早知今日……”
冯祎把斗篷紧紧地拢在怀里,却觉得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