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合上了书信,将它折好放回了信封,低头,看向另一封。
熟悉俊秀的楷体,写着陈韫二字。
我想了想,终还是将那封信给打开了。
“悦之公主,见信如唔,展信舒颜。
与公主阔别数月,音问久疏。然近来事多事变,每每提笔,却不知从何道来。今闻公主已过幽州,踏往异土,思念与担忧倍感犹增。
宫中一切犹好,兄长亦从幽州回返大都郡。兄身心有屈,然拒让告知公主,然吾心不安,忧思久矣,今日提笔,终决议铺陈告知,解吾之不忍,兄之顾虑,公主之疑。
吾兄幽州之战,遭奸邪谗佞之徒陷害,伤其筋骨,身受重害,险丧他乡。垂垂之际,恐不能独善余生,惧不能履行海盟之言。
吾言无辩解之意,更无责怪之心,只望公主,解开心结,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纸短情长,书不尽意。
如今渐入寒冬,还望公主伏惟珍重,今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海天在望,不尽依迟,敬希赐复,顺颂时祺。
陈韫。”
他受伤了,陈祎,他受伤了。
我不由又将信细细看了遍。
恐不能独善余生。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不让我再等你,理所当然地同意了与五姐姐,不,不是同意,是重新向父皇求娶五姐姐。
自以为是,自以为是。
我一把揉过那信纸,想将它细细撕碎,可最后,我终是放弃。
我将信细细折好,同其他信一起放回了信匣子里。
躺回床榻时,我不由想,如果陈祎当时赶回了大都郡,我还会来和亲吗?
窗外的弦月高挂,像一柄磨得锋利的弯刀,发出清冷森寒的光。漆黑的夜空看不见一颗星星,我看着窗外,不知何时,竟沉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听见炮竹声声,睁眼,到处披红挂彩,喜气洋洋。我回首,铜镜中,自己一身大红翟衣,锦带束腰,头戴花树宝钿手执红绸,红绸的另一段,红衣少年背身而立,看不清眉眼。
我拼命要走上前看清那少年的面容,却无奈,如何都走不前,我赌气地停下脚步,红绸一扯,连带着眼前的少年身形一顿。
少倾,那少年回过来身。
白皙冠玉的面容,剑削般的修长眉目,舒朗的眼中,有莹光温润而过,在看到我之后,嘴角弯弯,“小丫头,我来将你娶回。”
是陈祎,我大晋最年轻的将军,上都城里最英俊儿郎,旻宁郡主独子,皇后娘娘的侄儿。
这场景,是我豆蔻的年华里中,梦见过最多的场景,如今身临其境,我却心中一涩,一抹难以言喻的不愿充斥着我的心腔。
我伸手支开了红绸,将头上的霞冠拆下。
“你是不愿意吗?你不愿意与我为妻?”陈祎的脸上写满了苦涩,一抹凄楚划过他原本温润的眸子,他将我拉过,指着不远处的一身玄黑色战甲的男子,缓缓道,“你是要嫁给他吗?”
我循声望去,红幔尽头,玄衣男子孑然而立,面色清浅地沉目看着我,“公主,我来寻你回家。”
我心中一痛,猛然坐起。
杏月的夜风,凄凄地掠过,我微微一颤,伸手摸头,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终是一场梦。
在洛州,朱将军计划休息五日。一是因为洛州城距离上京不足二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不到两日即可抵达,即使舟车缓慢,三日也可宽松抵达。另一原因是因为近日来,舟车劳顿,整个和亲的队伍已经疲惫至极。
所以洛州城作为最后的中转,待和亲的队伍休整好了,便一鼓作气,直抵上京城。
主事和亲的宫人们,在抵达洛州的第二日,便再次清点嫁妆,整理仪仗。
我左肋的伤口在沈侠医精湛与勇猛的医术下,竟然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如今再也不用再忍受侠医的推拿和针灸。
近日好久未见沈女侠,竟生了思念之情,我不由狠狠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晃掉,可能晃大劲了,我竟然出现幻影,一身浅蓝春装的沈念清,神色袅袅,冷若天仙一样正站在我门口皱眉微微看着我。
“怎么,几天没见,变傻了?”
呃,看来大清早的,不是幻影。
我刚准备开口,就见同样轻装素服的苏言卿,手执纸扇,风姿翩翩地杵在沈念清身后,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我,“公主,听说洛阳城外的明德寺,香火旺盛,许愿很是灵验,今日正值二月双二,黄道吉日,宜出行,宜祈福,宜求财,总之,诸事皆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拜会拜会?”
我狐疑地盯着这两个家伙,看了好一会,不由心上警惕。
“你俩,又打什么坏主意?”
苏言卿一脸委屈的走上前,执扇在我肩上一敲,巴巴道,“我说公主,不带你这般红口白牙污蔑人的啊,哥哥自问一直待你是不错的呀。”
我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保持些距离,“我又没说你待我不好,只是这青天白日的,你俩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再说,这行宫是那么好偷偷溜出去的吗?”
沈念清将一个包裹扔给我,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