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无心插柳柳成荫,我看着桌子上那厚厚的礼簿子,嘴角泛起酸涩的苦笑。
“儿臣可否求母后一件事。”
皇后娘娘看了看我道,“你可是又要求我今后替你护好敏儿和逸儿。”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我轻轻点了点头。“我只有将敏儿和逸儿交到母后手里,我才最放心。”
道皇后娘娘轻叹一声,“我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福薄,再没有儿女缘了,没想到,老天如此厚待,竟赏了我一个儿女双全。”
六月底的时候,父皇下了一道旨,将敏之、逸之封嫡,归入皇后的宫中,由皇后继养。
七月初的时候,六姐姐被和亲北漠,出嫁那天,下起来大雨,送嫁的人稀疏单薄,人影中,只有孤单单的一个庄王殿下和少许的卢丞相家眷。
这个大晋原本最是受宠的公主,如今却嫁得最是凄婉悲凉。
月底的时候,塞北传来消息,原本被占了半年之久的幽州,终于被退还给大晋。
而那肃王殿下,自从幽州被退回大晋手中后,将军队慢慢撤出王庭,退回到北路。
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然过了八月。
彼时,管教礼仪的嬷嬷正在细细教我有关大晟的仪礼,一缕午后的暖阳投进屋内,陈韫一身淡蓝色束腰窄袍,出现在书房的门口。
想是来了好一会了,见我抬头,她目光微怔,嘴角轻扯道,“七公主,好久不见。”
管教的嬷嬷看了看陈韫,又看了看我,缓步退了出去。
我掩住嘴角的无奈,轻叹道,“浮云一别,流水数月,韫姐姐,一别四个多月,确实好久了。”
陈韫徐步而入,我将桌上的泡好的白毫银针倒了一杯给她。
屋里一时静籁,只见韫姐姐取过茶杯,细细闻了闻,浅浅酌了一小口后,便捧在手里,没有再饮。
她不说话,我也没有言语。只是将桌上关于礼仪规程的书卷细细做好标记后,一一合上收好,拢作一旁。
抬头间,只见陈韫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我桌上一角,我循着看去,正是去年中秋,陈祎送我的那把木梳,木质深紫褐色带黑条纹,油质厚重,肌理紧密,上面细细镌刻着几株木兰花。
“这梳子果然是送给你了。”一直迟迟未语的陈韫,喟然一声叹道。
陈祎那日送我木梳的场景恍如隔世,我才发现自己有好久都没有忆起他了。
最初听他兵败幽州,我总是后悔自己当日为何不拦着他,让他不要出征,他被北漠要挟的时候,我悔怨自己于他无半点帮助。如今,听闻他与五姐姐岁月安好,我只叹世事艰辛,人为星棋,不得顺愿。
这一路来,我只叹自己像江上的浮萍般,被江水推着,自身难暇,却不想人人如此,无可奈何。
其实,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触碰那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
“哥哥知道你要嫁给大晟的肃王殿下了。”见我只是盯着那木梳一直不语,陈韫轻声道,“他知道了娴娘娘的事,也知道了今日宫中的种种变故……”
我抬头看向了陈韫,才发现向来眸光明媚的她,此刻却浸染上沉沉的悲凉,一抹苦涩划过眼底,“哥哥答应了同五公主的婚约,让我同你说一声,终是他食言了,只望公主从此踏旅平步,凤翥鸾翔,山遥水长,后会无期。”
陈韫走后,我久久坐在软榻前,以往的种种在脑海一一飘过,不知何时,宫人们将尚衣局制好的嫁衣呈了上来,说是试穿,如有不合适的地方,好尽快改制。
我机械地任由宫人们将那大红锦簇的华服穿戴,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敏之,见我的神情后,眼里满满是担忧与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