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的雪下下停停,好容易外间有了些太阳,天气却更冷了几分,这宅子里能用来御寒的东西不多,周知意让人在屋里烧了两个炭盆也不大顶用,只好抱着汤婆子窝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好在这些日子她那繁重的课业稍轻了些许,除了晨起那一个时辰的早课,便没有旁的事要忙,现下借着天光看看书也是惬意。白萱与她相对而坐,手下一刻不停地整理着丝线,这都是她从家中带来的,闲来无事,想着要给周知意绣上几个包手炉的包袋,才又翻找出来。
“也不是什么着急要用的东西,吩咐绣娘去做便是,何必要自己动手。”
这些琐碎的活计一向是能吩咐下去便吩咐下去的,到底这是白府的地界,让他们瞧着白萱整日在她身边忙碌这些事,难免会轻贱她这位旁支的小姐。只是白萱却是毫不在意一般,一边点头应了,一边依旧如故。
“这每日也就与姐姐一道上上早课,也是给自己找些事做,消磨时间呢。”她一向手巧,整理起这些东西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过小半日的功夫,一篮丝线便被收拾妥当,“姐姐这些日子总坐着看书,多备些手炉,换起来也是方便。”
此前周知意还时常练字,对着字帖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这些日子不知是天冷懒得动弹,还是觉得习字的东西用着不大顺手,总归是许久不碰笔墨了。
白芨这些日子来送东西的时辰越来越早,有时天蒙蒙亮便来了,等着东西入了府又即刻离开,连一点儿停留的功夫都没有,想与他说上句话都难。
从窗棂缝隙之中钻进屋子的寒气却透不过厚厚的皮毛,披着狐裘一手撑在窗沿最是舒服,周知意捻着腕间木珠串上的流苏嗯了一声,“上回让白芨找的字帖也还未送来,便就懒得再练。”
“瞧着上回送来的那字帖也旧了,说不好就是路小将军从前用过的。”上回整理那书案,她还觉着奇怪,按理来说路小将军是不会将这些用过的东西送来的,要的字帖又这样久没有送到,说不好是因着原本就已经送来,实在再没有旁的可送也不一定。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很对,便笃定道,“姐姐要的东西,路小将军便没有怠慢的,连建邺的布料都能采买来,更遑论是什么字帖,想来此前送来的那些便是。”
“布料到了?”周知意手中的流苏滑落,有些疑惑自己是否听过回禀。
连边城的布料在北都算得上是稀罕物,千里迢迢从建邺采买来的便更是价值千金,这些东西一到府中就应有人回禀,让自己挑选才是,“何时到的?”
白萱瞧着有些慌乱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低垂下眼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周知意却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追问,长久的静谧最能叫人心慌,而能抵得住这样的寂静,也必是提前得了叮嘱。
“你出去罢。”周知意轻声吩咐,话中的意思却不止字面这样简单。
捧着丝线的人愣在原处,面上的慌乱一览无余,几乎是同时,她急着开口解释,“此事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是上回去取东西,偶然听着堂兄与身边人说了一句。”
“说是先前给姐姐购置的那些布料早到了北都,不知为何又被送去了乔府,好在上回采买了不止一车,待新的到了再送来此处也是一样的。”她抿着唇,压低了声音说话,好似这般便能表明此事的真假未知,“说是送去乔府的那车,是要做聘礼的。”
白芨一向谨慎,这样的事若他不想叫旁人听见,白萱便就是日日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也是听不到只言片语的,这般刻意地说给她听,此事即便不是真的,总归乔氏也是透了这意思的。
想来也是寻常,李杞赦的死局已定,宫中的那位二皇子未必还能再成什么气候。路凌霄现下又是立功而归,怎么看都算是北都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有这样的家世本事,日后更是不可限量。
乔氏原本即便没有插手路凌霄婚事的意思,如今总归也要稍加考虑一番,到底在婚事的选择上,他仍有比应氏更好的选择。
难怪这些日子他们都忙得不见踪影,可见琐事缠身,很是无法顾忌。
周知意抬着下巴去看不远处堆叠整齐的帖子,“这些日子,乔家便一封帖子也未送来?”
她隐约记得见过乔家的帖子,可是拜帖还是邀贴却当真是一点儿也记不清了,白萱的记性要好上不少,这些东西也都是她整理的,不必再吩咐,便就能在那一堆看上去都差不了多少的掺着金粉的红纸贴包过的帖子堆之中,翻找出周知意想要的那一封。
这是乔家长房以嫡女的名义送来的帖子,说是闻听应氏家学渊源,很是倾佩,想邀她品茶论道。写得满满当当一整面,其实都是些寻常奉承的客套话。
周知意一手拿着帖子,叩叩敲在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静了许久,直到白萱站在一旁都觉出双腿僵直,她才轻声吩咐,“去告诉白芨,我要出府见人,请他给我备好车马。”
……
吩咐白芨的话是清晨说的,路凌霄是午膳后到的,周知意瞧着他也不意外,吩咐着白萱将昨夜就着人炖好的药膳汤端上来,“厨房刚好留着碗汤,先用了汤,歇口气再说旁的。”
路凌霄将温热的汤